枯草在萧瑟的西风中伏倒,苍黄的落叶被卷起,打着旋儿扑在冰冷僵硬的土地上。南皮城那高厚的城墙矗立在铅灰色的天穹下,如同一条蛰伏的巨蟒,鳞甲间浸透着寒意,沉默地对抗着从北方席卷而来的、更加凛冽的杀气——那是玄蛇将军张飞麾下玄蛇骑与五千幽州精锐所搅动的战争风暴。
城头之上,渤海太守高干,袁绍的外甥,早已失去了往日身为封疆大吏的雍容。他面色蜡黄,眼窝深陷,铁甲下的锦袍沾满了尘土与干涸的暗红。他扶着冰冷粗糙的垛口,望着城外那一片几乎与昏黄天地融为一体的玄黑色阵营,牙关紧咬,咯咯作响。
那已非寻常军阵,而是一片钢铁的死亡之林,一片吞噬生命的泥沼。五千玄蛇重骑静立如磐,人马皆覆重甲,连战马都只露出嗜血的赤瞳,秋风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威压。那杆巨大的“张”字帅旗与狰狞的玄蛇旗在西风中狂舞,旗下,那铁塔般的虬髯巨汉,手持一杆造型奇古、暗红纹路宛转流动的丈八长矛,正是索命的阎罗——张飞!
“太守!敌军……敌军又开始打造攻城器械了!”一名校尉声音发颤地指向城外。只见汉军营中,大批辅兵和工匠正呼喝着号子,将粗重的木材组装成高大的楼车与坚固的冲车,更有数十架投石机正在紧张地调试配重,巨大的梢杆如同巨兽的骨架,森然可怖。
高干猛地一拳砸在城砖上,骨节刺痛:“援军呢?!邺城的援军到底何时能至?!叔父难道真要弃我于不顾吗?!”他的声音因连日的焦灼惊惧而嘶哑尖利。
身旁的幕僚低下头,艰涩回道:“太守,邺城方面……末次信使是五日前,只言颜良将军新败,文丑将军重伤,主公正全力固守邺城,抽调不出兵力……令我等……务必死守待援……”
“死守待援?拿什么守?!”高干几欲崩溃,“城中粮草已不足十日之用!箭矢耗尽过半!滚木礌石早已拆尽民房!军心涣散,每夜皆有逃卒!你告诉我如何守?!”
恰在此时,城下汉军阵中,一通鼓响!数十架调试完毕的投石机同时发出了令人齿冷的绞盘锐音!
“防护!”高干声嘶力竭地大吼!
嗡——!
巨大的石块被巨力抛入苍穹,划出死亡的弧线,如同陨星般狠狠砸向南皮城头!
轰!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爆响连绵炸开!城楼塌陷一角,垛口迸裂,碎砖四溅!一段女墙直接被轰垮,其上守军惨嚎着跌落城下!更有巨石越过城头,砸入城内民宅,引发一片火光与哭嚎!
这仅是开端!汉军投石机进行数轮校准轰击后,更致命的攻击接踵而至!
“放!”
随着军官令旗劈落,一批用麻布包裹、浸透火油的巨大“火球”被点燃,凄啸着砸向城头乃至城内!
轰!火焰在萧瑟的秋日城墙上爆裂开来,粘稠的火油四处迸溅,点燃一切可燃之物!木质箭楼、营房、仓廪……瞬间陷入火海!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将南皮城笼罩在一片焦臭与绝望的烟霾之中!
“救火!快救火!”高干脸上被熏得乌黑,嗓音破败地嘶吼着。但守军早已溃乱,躲避石弹、扑打火焰、抢拖伤员……秩序荡然无存。
然而,这狂风暴雨般的远程打击,却仅是盛宴前的序曲。
张飞驻马阵前,豹眼圆睁,望着南皮城头陷入火海混乱,脸上掠过一抹残酷而兴奋的狞笑。他猛地高举玄蛇吞日矛,那暗红纹路仿佛骤然苏醒,隐隐发出低沉嘶鸣!
“玄蛇崽子们!” 他的咆哮如同平地惊雷,竟压过了战场轰鸣,“给老子——碾碎他们!”
“吼——!” 五千玄蛇重骑同时发出洪荒巨兽般的怒吼!沉重的铁蹄开始擂动大地,起初沉缓,旋即加速,最终汇成一片震彻天地的恐怖雷鸣!他们如同一股黑色的、毁灭一切的铁流,向着南皮那被轰击得支离破碎的城墙发起了绝命冲锋!
无需云梯,无需井阑!玄蛇重骑的目标,赫然是那段被投石机重点照顾、已然坍塌近半的城墙缺口!
“顶住!长枪兵!堵住缺口!” 高干魂飞魄散,撕心裂肺地喝令。残存的守军勉力集结,无数长枪从缺口后方探出,试图组成枪阵。
然玄蛇重骑的冲击之势,远超其想象!
张飞一马当先,玄蛇吞日矛如同毒龙出洞,猛地向前一刺!矛尖并非直击,而是爆出一股诡谲的螺旋劲气!轰!
堵塞缺口的拒马、鹿砦连同其后数名长枪兵,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瞬间被绞得粉碎撕裂,清出一片血雾弥漫的空洞!
“给老子破开!” 张飞怒吼着,竟单人独骑,悍然冲入缺口!玄蛇矛左右翻飞,每一下挥击都带起一蓬残肢断臂与破碎甲胄!他恰似一尊降世魔神,硬生生在密集守军中撕开一道血口!
紧随其后的玄蛇重骑,顺着主帅撕开的通道,如同决堤洪流,轰然涌入缺口!重甲骑兵在相对狭窄的城墙缺口与街巷间,展露出更恐怖的毁灭力!他们的长矛轻易洞穿守军薄甲,铁蹄无情践踏着倒地躯骸!守军的长枪难透重铠,而他们的每一次劈砍突刺皆致命!
缺口急速扩大,越来越多汉军步卒顺着缺口涌入城中!巷战爆发,却是一边倒的屠戮!守军意志在玄蛇重骑无可匹敌的冲击与张飞狂暴武力之前,彻底崩溃!
“逃啊!”
“城破了!!”
“张飞杀进来了!!”
绝望的哭嚎取代了抵抗的号令,残存守军丢弃兵刃,如无头苍蝇般四散奔逃。
高干在亲兵死命护卫下,且战且退,欲退往内城府衙作困兽之斗。然张飞目光早已锁死他!
“高干小儿!纳命来!” 张飞一声暴喝,催动战马,玄蛇吞日矛荡开拦路敌兵,如同黑色疾电直扑而来!
高干吓得肝胆俱裂,拨马欲逃。
张飞狞笑一声,臂膀筋肉虬结,那杆沉重玄蛇矛被他奋然投掷而出!
呜——!
长矛发出裂帛般的尖啸,化作一道模糊黑影,瞬息跨越数十步之距!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玄蛇矛精准地自高干后心贯入,前胸透出!巨力甚至带其身体飞离马鞍,将其死死钉在内城街道旁一根粗粝的拴马石桩上!
高干双目暴突,难以置信地瞪着胸前颤动不休的矛杆,鲜血如泉喷涌,嘴唇翕张,却发不出半点声响,头一歪,当场毙命!
“太守死了!”
“高太守被张飞杀了!”
主将惨死,成为了压垮南皮守军最后一丝抵抗意志的巨石。残存守军纷纷弃械跪地,乞降之声不绝。
战斗自攻城始至彻底终,不足两个时辰。曾号渤海坚城的南皮,在玄蛇重骑狂暴力冲击下,如纸糊般被彻底撕碎。
张飞策马行至石桩前,单手握住矛杆,猛一发力,将玄蛇吞日矛自高干尸身与石桩中拔出,带起一蓬温热血雨。他甩落矛身血渍,环视这座浓烟翻滚、尸骸枕藉、悲声震天的城池,豹眼中闪过杀戮后的快意,旋即被更深沉的冷酷淹没。
“传老子将令!” 其声如雷霆,在死寂街道上回荡,“降者不杀!但有趁乱劫掠、奸淫妇女者,立斩不赦!速速扑灭大火,清点府库,安抚百姓!娘的,这都是日后咱自家的地盘与子民了!”
“诺!” 麾下将领轰然应命,分头整饬秩序。
未几,详细战报与后续军情汇至张飞处。
“将军,府库粮草军械清点毕,虽经火焚,所余仍颇可观,足支我军半月之用。”
“将军,渤海郡其余诸县闻听南皮城破、高干伏诛,已纷纷遣使请降归顺!”
“报——!” 一斥候飞马来报,“将军!已探明,青州刺史臧洪,并未如袁绍军令所示出兵西进!其主力仍囤于青州境内,于黄河沿线布防,似……似无意介入我冀州之战!”
“哦?” 张飞虬髯一抖,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化为浓重讥诮,“臧洪这厮,倒是学精了?懂得明哲保身了?哼,算他识相!”
他捋着钢针般的虬髯,略作沉吟。虽臧洪按兵不动,然青州与渤海毗邻,终是心腹之患,不可不防。
“传令!着王门率三千步卒,即刻给老子北上,进驻渤海郡最北之重合城!” 张飞断然下令,“告诉他,招子放亮些!给老子死死盯紧黄河对岸青州动向!臧洪那厮若老实在家蹲着便罢,倘敢伸爪过河,就给老子剁了!”
“诺!”
军令迅速传达。王门领兵而去,加固重合城防,监视青州动向。
而正如情报所示,黄河对岸青州,一派异样沉寂。刺史臧洪似彻底闭上了眼,捂紧了耳,对咫尺之外的冀州滔天战火视若无睹,只牢牢守着自家地盘。诸般迹象表明,其确存了中立观望,乃至待价而沽之心。
肃清渤海郡,消除侧翼隐忧的张飞,再无后顾之忧。他留部分兵力镇守南皮,安抚地方,亲率玄蛇重骑主力及幽州精锐,马不停蹄,挥师西进!
其目标明确无疑——沿预定路线,横扫河间乐成、安平信都、巨鹿廮陶,如同一柄巨大无朋的玄黑铁扫帚,将袁绍在冀州东北、中部腹地的力量连根拔起!最终,与大哥刘备、二哥关羽等兄弟会师于邺城之下!
玄蛇战旗再次迎风怒卷,铁蹄轰鸣,踏碎枯草,带着刚刚浸透鲜血的凛冽杀气,向着冀州更加纵深的腹地,滚滚推进。所过之处,郡县闻风丧胆,往往大军未至,请降使者便已捧着印绶跪伏于官道之旁。
渤海的血浪方才平息,更广阔的惊涛骇浪,已随那杆恐怖玄蛇矛,汹涌扑向摇摇欲坠的袁氏统治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