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君无尘终于动了。
他没有回答。
而是缓缓地转过身。
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眸里,却掀起了足以颠覆整个九霄的滔天风暴。
他看都没看玄鹤真人一眼。
他的目光,落在了怀中那个已经吓得浑身发抖、面无血色的小妻子身上。
他抬起另一只手,用那戴着白玉扳指的拇指,轻轻地拭去了她眼角将落未落的那一滴泪珠。
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然后,他才终于抬起眼,望向满脸刚正不阿的玄鹤真人。
没有解释,没有辩驳。
只有一句,冰冷到足以冻结时空的话语。
“本尊的女人,”他的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天道的意志,碾过每一个人的神魂,“你也敢审?”
这短短九个字,像一道开天辟地的神雷,裹挟着灭世的意志,狠狠地劈在了玉京殿每一个人的神魂之上!
整个大殿,那由万年星辰石铸就的地板,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那些原本高高在上,气息渊深如海的长老们,只觉得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疯狂上窜,瞬间冻结了他们的思维!
审?
他们审的是一个欺君罔上的冒牌货,是为了维护仙宫的威严和盟约的信誉!
可仙尊,却在宣判他们!
玄鹤真人的老脸瞬间血色尽褪,那张因常年恪守规矩而显得古板严肃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与……恐惧。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滚烫的烙铁,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能感觉到,君无尘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他身上超过一息,可就是那一息,他仿佛看到了宇宙的崩塌,时空的寂灭。
那不是警告,是杀意。
纯粹、冰冷、足以让一名仙圣道心当场崩溃的杀意!
而这一切风暴的中心,云晚晚,已经彻底宕机了。
她的脑子“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砸中,所有的恐惧、绝望、心如死灰,都在那句“本尊的女人”里,被炸成了最绚烂的烟花。
烟花过后,是一片茫然的、极致的空白。
他……说什么?
他的女人?
她呆呆地感受着眼角那一丝温热的触感。
他冰凉的拇指,正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无比轻柔地,将她那滴凝聚了所有恐慌的泪珠,缓缓抹去。
云晚晚的心脏,在停跳了数息之后,开始以一种失控的频率疯狂擂动,砰!砰!砰!每一次跳动,都似乎要撞碎她的胸骨,从喉咙里蹦出来。
“仙……仙尊……”玄鹤真人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如同两块砂石在摩擦,他那挺得笔直的腰杆,不知何时已经微微弯了下去,“老朽……老朽并非有意冒犯仙后,只是……此事事关仙宫与剑宗数万年的盟约,事关天道纲常,新娘被换,此乃欺君的滔天大罪,若不查明,我仙宫颜面何存?仙宫威严何在?”
他搬出了“仙宫”,这是他最后的依仗,也是仙宫秩序的基石。
然而,君无尘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只是收回了手,重新牵住云晚晚那冰凉的小手,用自己的掌心将她包裹,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
然后,他终于转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底下战战兢兢的众位长老。
那目光所及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凝固成了琉璃。
“此事,其中确有波折。”
他淡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长老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终于要解释了吗?
究竟是剑宗胆大包天,还是另有隐情?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等待着仙尊的下文,准备好了一万种应对之策。
然而,君无尘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所有人脑中的预案,尽数崩塌。
“但,”他话锋一转,那平直的语调里,陡然带上了一抹不容置疑的霸道与决绝,“从今日起,于此刻,在此地。”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一枚道印,狠狠烙印在玉京殿的法则之上。
“她,云晚晚,便是我君无尘唯一的仙后。”
“本尊的道侣,九霄仙宫唯一的女主人。”
“谁赞成?谁反对?”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这哪里是解释?这分明是通知!是昭告!
他承认了“确有波折”,等同于承认了云晚晚并非原定的新娘云清寒!
可他不仅没有降罪,反而当着所有长老的面,以自身仙尊的无上道号起誓,直接将这个“冒牌货”的身份,板上钉钉!
这……这已经不是护短了!这是疯了!
一名脾气较为火爆的长老,下意识地便要起身反驳:“仙尊,万万不可!此举有违……”
他话未说完,一股无形却重如星海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
“砰!”
那名长老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神明巨手按住,整个人重重地坐回了云椅之中,身下的万年寒玉椅,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他脸色涨红,仙力在体内疯狂冲撞,却被死死压制,连一个音节都无法发出!
整个玉京殿内的空气,在这一刻变得粘稠如水银,沉重得让所有仙圣境的长老,都感觉自己的仙魂在颤抖,在哀鸣!
他们骇然地看向君无尘。
仙尊并未动怒,他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
可就是这份静,比任何雷霆震怒都要可怕!
这代表着,他的意志,已凌驾于规则之上。
他不是在商量。
他是在立自己的规矩。
这一刻,所有长老的脑海里,都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个让他们遍体生寒的念头。
无情道……仙尊修了数万年,坚不可摧,稳如磐石的无情道……
破了?
是为了这个修为低微的小丫头?
这个念头,比“新娘被换”这件事本身,还要恐怖一万倍!
一个动了情的仙尊,一个道心有了“破绽”的三界至尊,对整个九霄仙宫,对三界六道而言,意味着什么?
没人敢想下去。
死寂,死一般的寂静。
再无人敢提出异议。玄鹤真人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颓然地垂下了头,满脸的苦涩与无奈。
他知道,一切都已成定局。
君无尘的目光,缓缓地,从那一张张或惊恐、或骇然、或不甘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回到了自己怀中那只还在瑟瑟发抖的小兔子身上。
他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让她小小的身子,几乎完全被自己的身影所笼罩。
“坐。”
他低声说,声音里那足以冻结万古的寒意已然散去,恢复了对她时惯有的清冷平直。
云晚晚依旧处于一种灵魂出窍的状态,任由他牵着,坐到了最顶端的宝座之中。
在经过玄鹤真人身旁时,君无尘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他没有侧目,淡淡地说道:“玄鹤,本尊的仙后,胆子小,怕生。”
“今日之事,下不为例。”
玄鹤真人身形一僵,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道袍。
他听懂了。
这不是警告,是敲打。
仙尊在告诉他,今天他“审问”云晚晚,让她受了惊吓,这件事,他记下了。
云晚晚愣了好一会,才找回了一点点属于自己的神智。
她被他牵着,走到最顶端。
脚下的星河依旧璀璨,可她的世界,却早已天翻地覆。
她的小手,还被他包裹在大手里,那源源不断传来的温度,让她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
他没有放弃她。
在这个足以让她神魂俱灭的绝境里,他像一座从天而降的神山,挡在了她的身前,为她撑开了一片绝对安全的、不容任何人侵犯的天地。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她是他的女人,他的仙后。
他用自己的无上威严,强行堵住了所有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