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辉谷的黎明,是被晨雾裹着来的。朝阳破云时,金辉漫过观星台的石阶,将望舒的身影托在青石板上,又细又长。她还望着相柳消失的那片天穹,掌心的“归”字符箓被焐得温热,腕间混沌手镯的微光顺着指尖爬上来,像一缕跨了千万里的牵挂,微弱却执拗。
泪水早被山风吹干,眼眶泛红的痕迹还在,可眼神已淬过了火。不再是从前那个需要相柳护着的姑娘,眼底是沉下来的坚定,像扎根岩缝的建木,再烈的风也吹不折。
“望舒姑娘。”木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老人才有的沉郁,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
望舒缓缓转身,晨光落在她清丽的侧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影。她目光扫过台下肃立的众人——石坚攥着巨斧,敖擎龙气收敛,烈焚天负手而立,还有一众部族首领,个个神色肃穆。她的声音平静,却像敲在每个人心上的钟:“军师为破未来大劫,已闭关参修大道。往后联盟诸事,由我暂代主持。望诸位记着军师嘱托,各司其职,共渡难关。”
没有激昂的誓言,没有悲戚的调子,只有实打实的担当。众人心里一凛,齐齐躬身:“谨遵代盟主之命!”
风卷着谷中炊烟掠过,新的日子,就这么带着沉甸甸的责任,开始了。留守者的路,从来不是等,是守,是建,是扛。
接下来的数月,辰辉联盟像台校准了的齿轮机,高速又稳妥地运转着。望舒把北境当成第一要务,亲自扎在前线,和木黎领着阵法师们加固“周天星锁镇界大阵”。那些残留的归墟死气,被她用建木生机一点点化开,紊乱的地脉在她指尖下渐渐平复——她总能凭着与相柳的心神感应,精准找到空间最脆的节点,不用蛮力,只以柔克刚,连木黎都暗自叹服:“姑娘的手段,已有军师三分神韵。”
废墟上,新的聚居点拔地而起。望舒白日里调配物资、抚慰伤患,夜里就对着沙盘推演防务,眼底的红血丝消了又冒,却从没喊过累。她待将士温和,待百姓体恤,可赏罚分明得不含一丝私情:石坚守边有功,她亲赐辰荣部族最好的灵田;有附庸势力拖欠贡赋,她二话不说,让敖擎带着妖族战士去边境“巡查”,一次就镇住了所有人心。
更绝的是处置内奸。有几个部族首领勾结外界,想趁相柳“闭关”作乱,望舒没声张,只让木黎查清证据,然后在议事殿上当场拿出铁证,当着所有人的面斩了为首者,其余人贬为庶民,既没扩大事端,又立了威。从此,没人再敢小瞧这位年轻的代盟主。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相柳不在,暗处的魑魅魍魉终究按捺不住了。偏远部族阳奉阴违,隐世宗门派来的使者趾高气扬,边境上还冒出了小股流寇,专挑商队和村落下手,那些人的招式里,分明带着幽冥的阴寒。
议事殿里,木黎老脸皱成了川字:“这些人就是看军师不在,才敢跳出来蹦跶。”
望舒指尖叩了叩案几,神色没什么波澜:“意料之中。”她抬眼,目光扫过众人,“传令下去,边境守军加倍戒备,流寇敢来,首次警告,二次直接反击,不必事事请示。再发一道‘清剿令’,悬赏捉拿流寇,让民间勇士也参与进来,既练兵,又震慑宵小。”
至于那些使者?望舒嘴角勾了勾,眼底闪过一丝冷:“晾着。等咱们把边境清干净了,我自会让他们知道,辰辉谷有没有军师,都不是好惹的。”
她的应对不疾不徐,既不示弱,也不轻易启战,硬是为联盟挣来了安稳发展的时间。
与此同时,无尽星海深处。
相柳的身影在空间乱流中穿梭。这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狂暴的能量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光影扭曲得像被揉碎的画。他周身裹着一层薄薄的混沌气流,那些足以撕碎仙神的乱流碰到气流,就像冰雪遇了春阳,悄无声息地化开。
眉心的混沌龙纹忽明忽暗,腕间的手镯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那是望舒的气息,是龙脉的呼应,也是他在这无尽虚无中唯一的坐标。他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直到前方出现一点微弱的光。
他心念一动,加速冲了出去。
眼前豁然开朗。
深邃的虚空里,繁星像撒了满盘碎钻,一条璀璨的星河横贯天际,星云如轻纱般缓缓飘荡,远处的气态行星带着华丽的星环静静旋转,还有几颗星星透着淡淡的生命气息。这里的星辰之力磅礴得吓人,远超大荒,可天地法则却异常稳固,甚至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制。
相柳试着运转功法,发现天地灵机像隔了一层膜,难以下咽。唯有体内的混沌本源,能慢慢与宇宙深处的能量共鸣。“看来,这里的修士,修行路数和大荒截然不同。”他非但不气馁,反而生出几分好奇。
神识如潮水般铺开,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很快,他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极淡,几乎要消散在虚空里,可他绝不会认错,是幽冥的死气!
“果然追到这里了。”相柳眼神一凝,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气息来源处掠去。
数百万里外的陨石带中,一块巨大的黑色石碑漂浮着,明显是人工雕琢的,如今却碎成了残骸。石碑上刻满了扭曲的符文,和幽冥符文同源,却更古老、更诡异,透着腐朽到骨子里的死寂。石碑中心有个孔洞,边缘残留着炽热的能量气息,与幽冥死气格格不入,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硬生生轰穿的。
“是传送阵基座?”相柳凑近细看,在石碑背面发现了一些模糊的刻痕——是星空坐标,指向星河深处。坐标旁,还有一个奇特的印记,由几种不同属性的能量交织而成,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幽冥在这里设了据点,还被人毁了?”相柳心念电转,“能摧毁幽冥据点的势力,是盟友,还是另一个敌人?”
线索像一团乱麻,可他没再多想,把坐标和印记牢牢记在心里。星海茫茫,危机四伏,却也藏着机缘。他必须先在这陌生的天地立足,摸清规则,找到幽冥的踪迹,查清背后的真相。
他望向星河深处,眼神深邃如渊。选定一个星辰之力浓郁、且有生命波动的方向,身影再次融入虚空。腕间的手镯依旧温热,那丝牵挂像一根线,一头系着星海,一头系着辰辉谷。
而此刻的辰辉谷,望舒刚处理完边境的战报,站在城头望着星空。晚风拂起她的衣摆,她抬手抚摸着腕间的手镯,轻声低语:“不管你在哪,都要平安。这里,有我守着。”
星海漫漫,是远征者的征途;故土悠悠,是守护者的坚守。两条线,一远一近,却被牵挂紧紧连在一起,朝着未知的未来,缓缓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