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栈道上未干的血腥气,往南荒深处飘,像给后面的路标了道红痕。相柳走在最前,黑袍扫过带刺的灌木丛,连片叶子都没惊动——现在的他,力量收得极稳,连夜里的山猫都只当他是块会动的石头,蹲在树杈上看两眼就挪开了。
黎明前的黑最沉,四人在山涧边歇脚。相柳掬起冷水往脸上泼,指腹蹭过脸颊干涸的血痂,水流过手背时,竟裹着点细弱的金光——是昨夜炼化幽冥尊者邪力时剩下的气,在冷水里也没灭,反而顺着毛孔往脉里钻,连后心旧伤的痒都轻了点。他盯着水里自己的影子,眉峰皱了皱:这股带着正气的力,既不是辰荣功法,也不是九命妖力,倒像专门克邪祟的——古卷里藏的东西,比他想的深多了。
“军师,喝口润润喉。”石坚把水囊递过来,囊口的皮子磨得毛糙,还沾着点干粮渣。相柳接过仰头灌了两口,冷水压下心头的疑,只道:“查方位,看看离迷雾沼泽还有多远。”
那士兵捧着古卷,借着天边的鱼肚白对照星象,手指在残图上点了点:“回军师,再走两天能到沼泽边。但古卷说,外围的毒瘴能蚀骨头,得有辟瘴的药或功法才能过。”
相柳抬眼往南看——那边的天是灰的,像被瘴气染透了,连光都透不过去。他捏了捏怀里的古卷,指尖能摸到青沅提前备好的避瘴丹,心里清楚:那片灰后面,既是巫咸族的路,也是幽冥的陷阱。
往后的路,越来越难走。树长得歪歪扭扭,枝桠上挂着不知名的毒藤,空气里的甜腥气越来越重,吸多了就头晕。幽冥的人不正面来,专搞阴的——要么驱着受邪力染过的沼泽巨蜥堵路,要么在泥地里埋淬毒的竹签,连歇脚的石头下都藏着会咬人的毒虫。
那天过一片枯木林,阿武刚踩上一截粗木,那木头“咔嚓”就软了——不是腐坏,是底下的泥沼早被挖空,藏着能吞人的流沙!同时,四周的枯树后“咻咻”射出毒箭,箭头泛着黑,一看就沾了见血封喉的药。
“小心!”相柳喝声刚落,人已经飘了起来。他足尖在摇晃的枯木上一点,像踩在棉花上,双手往两侧一按——像推开两堵看不见的墙,射来的毒箭撞在气墙上,“簌簌”掉在泥里,箭头还在冒黑血。紧接着,他袖袍一甩,一股柔劲卷住往下陷的石坚三人,把他们稳稳拉到硬地上。
石坚刚站稳,就看见相柳指尖弹了缕金芒,悄没声地钻进流沙里。没一会儿,流沙底下传来“轰隆”闷响,跟着是几声惨叫,之后就没了动静。他咽了口唾沫——军师现在的本事,比以前更吓人,却也更让人踏实。
可相柳心里没松。这些偷袭看着没威胁,却拖慢了行程。他能觉出,身后的邪气越来越近,像有群饿狼在跟着,就等他们耗尽力气,再扑上来。必须尽快进沼泽。
两天后,终于到了迷雾沼泽边。一脚踏过去,甜腥气先裹上来,像被湿抹布闷住了鼻子;抬眼望,灰绿色的瘴气浓得能抓着,十丈外的树只剩个模糊的黑影,泥洼里的气泡“啵啵”破,溅起的泥点都泛着毒光。相柳吸了口,连他的经脉都有点发滞——这瘴气,比古卷写的还毒。
“把避瘴丹吃了。”他把丹药分给三人,自己也捏了颗塞进嘴里。丹药入口是凉的,顺着喉咙往下滑,没一会儿,周身就像裹了层薄壳,挡住了瘴气的侵蚀。
“跟紧我,踩我踩过的地方。”相柳率先踏进沼泽,每一步都走得极慢。他能觉出脚下泥地的力道——有的地方看着硬,其实一踩就陷;有的地方泛着黑,底下藏着毒鳄。走了半日,前面出现一片睡莲叶,叶子比圆桌还大,铺在水面上,倒成了条临时的路。
可刚走到莲叶中央,那朵比磨盘还大的紫睡莲,突然“唰”地展开花瓣——不是慢慢开,是像被人扯着瓣儿往外拽,花蕊里“噗”地喷出道粉雾,瞬间把周围裹成了粉笼子!这雾比外面的瘴气厉害多了,避瘴丹的凉壳“滋滋”响,像要被融了,吸进一口,头就昏沉沉的,连手里的刀都握不稳。
“闭气!别走神!”相柳挥袖布了道妖力屏障,把粉雾挡在外面。可屏障撑不了多久,雾里还传来几声冷笑,三个黑影慢慢显出来——为首的是那拄骷髅杖的枯瘦老者,另外两个气息也不弱,正是幽冥的尊者!
“九命相柳,这次看你往哪跑!”枯瘦老者的声音像刮过骨头,手里的骨杖往泥里一戳,邪气“唰”地漫开来,把四人围得严严实实。
绝境到了。
相柳把石坚三人护在身后,体内的力量疯狂转起来——新生的金光裹着妖力,在他体表织了层暗金的纹,能克邪气,却架不住三个尊者联手。他看了眼身后攥着刀、脸发白却没退的三人,又摸了摸怀里的玉符——望舒还在地宫练符文吧?她总说要护他,现在……
正想着,怀里的玉符突然热了下——不是体温的暖,是带着点软的热,像望舒之前贴在他后心渡灵力时的温度!紧接着,一缕极纯的木灵之气顺着玉符钻进来,裹着他的经脉走,之前被瘴气蚀的滞涩全没了,连精神都提了起来。
是望舒!她在地宫突破了,还能把力量渡过来!
这股力虽弱,却像给相柳心里点了团火。他没再等,提着妖力就冲了上去,目标直对枯瘦老者:“杀!”
暗金色的光撞在邪气上,“砰”的一声,震得睡莲叶都翻了。粉雾里,刀光、邪气、金光缠在一起,血珠溅在泥里,没一会儿就被瘴气染成了黑。
沼泽深处的血战,刚开场。而那枚玉符里的暖,成了相柳最硬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