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神殿内的死寂比刚才的怒吼更加可怕。
宙斯努力地平复着心情,他坐在【雷霆神座】上,紧绷的肌肉随着呼吸微弱地起伏,像一座藏着即将爆发的雷霆怒火。
但眼神却是一片死灰般的平静,那份平静比狂暴更令神心寒。
“地母盖亚找过我,并告诉我了关于我的诅咒和预言!”他的声线初起如远古雷暴在云层深处酝酿的闷响,低沉、密集且带着令神战栗的压迫感。
波塞冬的眉头瞬间紧皱,深海般的瞳孔中流转着不安的旋涡。
他屁股下的【潮汐神座】上,那液态星光滴落的“海水”也变得狂躁不安。
只见他几乎不假思索,带着对父亲克洛诺斯命运的刻骨恐惧:“难道是关于神王被子嗣推翻的诅咒吗?”
这话一出,赫拉和德墨忒尔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面色骤然苍白。
正是因为这所谓的血脉诅咒,才让她们的父亲将她们一一吞噬并囚禁,那份黑暗的记忆是所有奥林匹斯主神的共同伤痕,此刻被再次撕开。
“宙斯,你不会真如波塞冬说得那样吧?” 德墨忒尔绿意盎然的眼眸,此刻如同被霜冻的麦田,露出迟疑不定的光芒,反问。
她不安地捏紧了【丰饶神座】上的麦穗,似乎想从大地中汲取一丝慰藉。
“也许还跟墨提斯有关,要不然为什么你没有让墨提斯过来,她毕竟是神后。”
赫拉如牛眼睛明亮的紫眸,目光炯炯地盯着宙斯,用肯定的语气轻声细语,但声音里的洞察力却如刺破迷雾的利剑,直指核心。
她【婚姻神座】上的紫水晶矩阵,开始闪烁着紧张的光芒。
赫斯提亚反而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因此没有任何惊讶和好奇。
她只是保持沉默,用深邃而宁静的眼神,如永恒的炉火般注视着宙斯,观察着他伪装下的挣扎与崩塌。
她们的每一句质问,都让宙斯的脸色更加难看又苍白无力。
他那曾经天空般色彩的眼眸,已然被乌云彻底覆盖,神座上的电光开始噼啪作响,发出刺耳的短路声。
随后,他声音低沉如钟鸣,却裹着怨恨的怒意:“呵呵,如你们所说的那样!”
话音落下之后,整个神座殿厅彻底变得鸦雀无声。
寂静比雷霆更可怕。
她们互相看了看,都感到了命运的沉重,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们新生的奥林匹斯。
“我首先需要解决第一个问题,”宙斯好似没有察觉到她们复杂而忧心忡忡的心情。
“地母说了,墨提斯诞下的孩子,会变得比我更加强大,并威胁我所得到的地位!”
此时,宙斯的声音没有了以往的阳光热情,只有寒彻入骨的语气,如同裁决众神的天命,不容置疑。
“你想做什么?” 赫拉皱着眉头,紫眸带着一丝颤抖,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放在胸前,语气试探性地低声细语。
“呵呵,唯有像父亲克洛诺斯一样,”
宙斯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眼神直视虚空,如同在看一个早已编织好的命运:“可我不会等到墨提斯诞下孩子的,我打算一次性将她们吞噬,这样也不会遇到背叛。”
他垂眼注视着空空如也的手腕,声音充斥着无情又绝情,他不是在做决定,是在宣布一个既定事实。
只见赫拉脸色大变,内心深处瞬间波涛汹涌。
她猛然间勃然大怒地站起身来,怒目圆睁地怒视着宙斯,声线变得如雷霆般震撼人心:“我绝不会允许!
作为婚姻、生育、母性、女性和妇女的保护者,我决不允许你做出如此亵渎之事!”
随着她激烈的动作,身上的千层石榴裙的裙摆在地面上划过愤怒的轨迹,上衣前襟如同撕开的果实,暴露出的深邃沟壑,也因情绪高涨而在薄纱下剧烈起伏。
而这让右首神座上的波塞冬,深海的眼眸变得幽深,带着痴迷的视线,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喃喃低语:“还真大,不愧是生育女神!”
他这句不合时宜的低俗言语,瞬间让赫拉的愤怒被浇灭,羞涩的色彩带着屈辱感爬满了她的脸颊。
随后她恼羞成怒地怒吼,声音因愤怒而尖锐:“闭嘴,你这个混蛋!”
德墨忒尔也对波塞冬的话感到极度厌恶,顿时间母性爆发,大发雷霆地怒斥:“波塞冬,随着自由了你终于露出本性了吗?你还真是无耻至极!”
“该死的!你们俩能不能不要想多了,说了一句,就开始怒怼我,这是成了你们习惯吗?” 波塞冬回过神来,掩饰眼中的欲望,睁眼说瞎话地义正言辞,反驳她们。
话语一转,他满不在乎又不屑一顾:“我对你们一点兴趣都没有,别搞得像我跟你们有了什么一样,不过如果你们乐意,我也不在意。”
“你!!!” 赫拉和德墨忒尔的脸被愤怒而浸染成红色,暴跳如雷,气得浑身颤抖,狠狠地用右手的食指,指向波塞冬,恨不得当场将他撕碎。
波塞冬嬉皮笑脸地站起身,挺起胸膛,自恋而得意洋洋地展现。
他那历经千锤百炼的钢铁般的胸大肌,向上绷紧鼓胀,中央深刻的竖纹被火光切割成明暗两界:“我保证让你们欲仙欲死的!”
“滚蛋!” 赫拉对波塞冬的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和满不在乎的表情,而脸色变得难堪,有种被侮辱的感觉,七窍生烟地尖叫。
“好恶心!你该不会成了海王后,就兽性大发了?难道你跟一堆女神搞在一起了?” 德墨忒尔也目光呆滞,而后被恶心到反胃,做出呕吐的动作。
波塞冬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眼神变得怒意,暴跳如雷:“你们够了!我还是处男!”
话音未落,波塞冬整个被僵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怎么被气得说出了神生中最大的秘密,心中懊恼不已,随即注意到她们的表情。
赫斯提亚鎏金的眼眸因波塞冬的话,而露出戏谑的笑意,嘴角难以察觉地翘起。
赫拉用怀疑和不可置信的目光,上下打量波塞冬。
德墨忒尔更是满腹狐疑地盯着他双腿间,百思不解:“你不会跟哈迪斯一样,中看不中用?”
“你……我……” 波塞冬彻底被他的三个姐姐搞得破防,只感觉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气得说不出话来,面红耳赤地再次瘫坐回神座。
“够了!!” 宙斯没有因为波塞冬自爆秘密而恢复心情。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忍无可忍地咆哮如雷:“赫拉,你有办法吗?如果没有,闭嘴!”
只见他的声音震得神座殿顶部的圣火都在颤抖嗡鸣。
“你这是违反我的本质!我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
赫拉的紫眸倒映着宙斯的身影,郑重其事地警告,语气威严而决绝:“如果你真的做出那种吞噬亲人的事情,我将绝不会再见你!”
这话一出,宙斯皱着眉头,眼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犹豫。
可耳边若隐若现地传来地母盖亚冰冷阴森的余音后,这一丝犹豫,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一意孤行的决心。
他勾起冷酷的弧度:“呵呵,不需要你们管!”
话音刚落,赫斯提亚眼眸流转着家庭的碎片。
她的嗓音如这圣火般低沉、柔和却有穿透力:“宙斯,我也不赞同。你和墨提斯已经组成了家庭,我看得到你们一直过得幸福,应该还有别的办法。”
接着,德墨忒尔冷若冰霜地盯着宙斯,用寒彻入骨的声音,冷笑:“我拥有母爱的神性,孩子是无辜的,所以绝不认可你要做的事情!”
这时候,波塞冬再迟钝也感觉得到宙斯的答案,会让亲情逐渐削薄,他们彼此间的纽带也即将断裂。
因此他的脸色变得严峻,抿着唇一言不发,【潮汐神座】的幻影彻底平静下来,只留下沉重的深海压力,等待着宙斯最后的抉择。
整个神座殿厅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仿佛是暴雨前的宁静,巨大的压力让空间都开始扭曲。
宙斯没有急着回答,他先默默地注视着赫斯提亚,感受着那份炉火的温暖;
其次是德墨忒尔,望着那份母爱的坚定;
接着是赫拉,看着那份生育的威胁;
最后眼神直视前方,好似能看到在大地上行走的墨提斯。
“其实,你们根本没有真正了解我。
当初母亲选择克洛诺斯的那一刻起,我便发誓绝不会沉迷于爱情中,你们觉得我会选择爱情吗?” 宙斯面无表情地讥笑,声音充斥着毫无情绪,冷嘲热讽。
他没有给她们机会开口,只听他那众神与凡人头顶那片至高无上、不容置疑的天命之音,响彻整个神殿里。
“我让你们过来的真正目的,只是为了告诉你们,我的心声和我要做的选择,而不是让你们来阻止我!”
“即使我们作为姐姐的,因你的选择而决裂,你也要选择那个吗?” 赫拉眼角染上猩红,声音带着颤音,无法理解地质问。
“你打算跟克洛诺斯一样,被所谓的诅咒和预言所打败吗?我一直希望你能多依赖我们,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赫斯提亚站起身来,【暖焰神座】上的圣火仿佛在为她低声哀鸣。
她的声音如家中灶火持续燃烧时的低鸣,不刺耳却令人安心,传递一种无需言语的踏实感。
“宙斯,如果你真的在乎我们之间的亲情,在乎与墨提斯之间的爱情,就不要轻易地做出不可逆转的选择!”
德墨忒尔眼神只有哀伤,用大地丰收时麦浪翻涌的轻柔絮语,那是农业母亲最后的恳求。
宙斯的目光再次在赫拉的愤怒、德墨忒尔的哀伤和赫斯提亚的炉火间痛苦地游移。
他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有无数悔恨、亲情与爱意想冲破那道“神王意志”的防线。
可他放在两侧的双手,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握紧又松开,那是神王意志与凡人情感在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但耳边若隐若现地传来地母盖亚冰冷阴森的余音后,那最后一丝犹豫瞬间消散,那挣扎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带着自我欺骗的叹息。
最终,宙斯没有任何动摇,心如磐石。
“大家冷静下来,宙斯肯定不会做出令你们厌恶的事情……” 波塞冬紧促不安地站起来,当起了和事佬,不停地规劝,但他声音的底气却在迅速流失。
赫斯提亚在内心深处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眼眸流转着变数的光辉,带着一丝最后的希望:“真的不后悔吗?真的不打算做出改变吗?”
等了片刻,宙斯并没有回复,而这沉默足以说明了他的决定。
“既然如此,宙斯,你该明白,当你吞噬墨提斯,你将会受到来自世界的反噬,甚至跟你关系亲密的俄刻阿诺斯和泰西斯,也会因此而决裂。”
赫斯提亚的声音带有大地般的浑厚与温柔,那是最后的安抚,也是最严厉的语言。
“还跟他说那么多做什么!” 赫拉怒不可遏,她一手拉着赫斯提亚,另一只手拉着德墨忒尔,【婚姻神座】上的荆棘金链仿佛发出断裂的脆响。
随即,她狠狠地瞪着宙斯,那目光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与厌恶。
最后,赫拉带着两位姐姐猛地愤然离去,三道强大的神光在殿堂中黯然、决绝地消散。
只留下她那婚姻与母性尊严的守护的余音在殿中袅袅回荡:“我绝不会再踏入这里半步!”
余音散尽,神座殿厅彻底陷入死寂。
宙斯僵硬地坐在神座上,他看着那三团消散的神光留下的空洞与冰冷。
【雷霆神座】周围萦绕的电光,此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和生命力,只剩下臭氧味的孤寂。
这时,一阵沉重的、来自深海的回声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波塞冬从【潮汐神座】上缓慢地站起身,他眼中翻腾的海啸彻底平息,只剩下深不见底的、令人不安的寒冷。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怒吼或嘲讽,只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庄重与疏离看向宙斯。
“你说的很对,宙斯。” 波塞冬的声音不再是狂妄的浪涛,而是冰冷、坚硬如万年寒冰。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三叉戟,戟尖指向宙斯,却不是威胁,而是一种清晰的界限。
“你选择了做神王,但你却拒绝了做我们的亲人。你将我们拉出了深渊,但你现在却在复制深渊的法则。”
波塞冬的语气带着失望与不解,同时还有着一股作为海王对自由的坚持:“你永远不会明白被囚禁的绝望与痛苦。”
说完,他将三叉戟猛地向下顿地,“哗——!” 一声巨响,整个神座殿厅的地板仿佛裂开。
波塞冬的身体如同一团被深海极压挤出的液态星光,带着海盐和苦涩的巨大水流漩涡,咆哮着冲向地面,然后沿着殿门方向急速涌出。
宙斯没有动,只是那双重新被乌云覆盖的眼眸,直直地盯着赫拉、赫斯提亚和德墨忒尔、波塞冬那四座空置的神座,仿佛在凝视着自己亲手斩断的,奥林匹斯的炉火与血脉。
他赢了预言,却失去了所有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