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提亚、赫拉和阿芙洛狄忒,她们脸上的所有情绪在同一瞬间被粗暴地截断。
这份突如其来的绝对宁静,比任何震耳欲聋的雷霆或末日低语都更具原始的威慑力。
她们的目光分别具象为一道灼热的鎏金之焰、一道审慎的紫电光弧、一道魅惑的琥珀流光,如同三枚划破夜空的古老星辰,同时锁定了【翡翠密谷】最深处的阴影。
这股强大的神视,共同刺向了那片月桂树冠投下的、永不见天日的浓重黑暗。
那里,是赫斯提亚【恒定之境】撤销后所暴露出的空间创口。
此刻,这片空间如同心脏停止跳动,是法则最松弛、最接近原始虚无的边缘。
一道绝对的、有形的阴影,从那片凝滞的黑暗中缓缓剥离。
它并非光与影的简单交接,而是像一块由纯粹虚空压缩而成的黑色丝绒幕布,从宇宙的尽头被温柔而不可抗拒地拉入现世。
随着它的出现,密谷中的光线仿佛被瞬间抽离了温度与色彩,只剩下一种对万物起源的敬畏与臣服。
空气中的微粒停止了颤动,时间也在此刻变得粘稠。
倪克斯——夜母,悄无声息地“存在”于光线无法触及的维度裂隙中。
她的长裙是无尽的夜幕本身,其上亿万星辰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诞生与陨落,闪烁着亘古的寂寥。
而她脚下踩踏的土地,变成了虚无、原始的混沌。
“贵安,夜母!”
赫斯提亚、赫拉和阿芙洛狄忒几乎同时,以一种刻入原始法则的庄严,完成了最高规格的屈膝礼。
她们身体重心慢慢下降,背部挺直如神柱,头部微垂,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这动作缓慢而精准,如同三部古老神谕的合音,那份庄严感甚至令周围的空间微微颤抖,发出低沉的嗡鸣。
美惠三姐妹强忍着灵魂深处的恐惧与震撼。
她们新生的神格在这股横跨宇宙纪元的原始神威面前几乎要被压碎,但仍故作镇定,模仿着主神的姿态,完成了这意义深重的行礼。
夜母的黑瞳中划过一丝狡黠的星光,面纱下勾起一抹戏谑而了然的弧度。
她的声音,如同万籁俱寂时的低语,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仿佛能将一切噪音和无序的能量驱逐殆尽:
“废话不多说了。我所求之物,你们可愿给出?亦或者说,你们想要拒绝,跟我在这原始的边缘,搏一场‘诸神的黄昏’?”
“怎么可能!”阿芙洛狄忒率先从原始的震慑中恢复,她眨了眨眼,美目盼兮,直盯着夜母。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亲昵的娇嗔,却裹挟着精明的利落:“反正我拿了也烫手,与其让它在这秩序中哀鸣,承受无尽的痛苦,还不如给你,寻一个更合适的归宿。”
接着,她伸出凝脂般的玉手,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目光带着对逝去事物的怜悯和一丝自我牺牲的痛楚,看向掌心中那颗灰绿色的破碎晶体——那是欧律诺墨被剥离的混沌心碎。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喃喃自语,仿佛在对一段已逝的、混沌的友谊进行一场庄重的告别仪式。
随后,她将这枚破碎的、散发着混沌余温的晶体,推向了夜母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晶体如同被命运牵引,带着哀伤的光芒,缓缓飘入。
然而,赫拉却未动分毫。
她紫眸中流转着时序的宏大光辉,目光炯炯有神、毫不退让地直视着夜母,声音庄重、肃穆、沉稳,带着主神对法则边界的审慎与警惕:
“夜母,我想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你索取的,是足以撼动奥林匹斯秩序、影响世界走向的原始法则。”
夜母眼底流转着命运的碎片,面纱下勾起玩味的弧度,意有所指:
“呵呵,赫拉,你越来越靠近那权力与法则的绝对中心了。你所问的问题,赫斯提亚知道,何不问问你的姐姐呢?”
赫斯提亚挑起眉毛,鎏金的眼眸看向身旁的赫拉,朱唇轻启:“赫拉,关于这件事……”
话未说完,她看到赫拉向她摇了摇头,眼里带着只有她们姐妹之间才有的、超越言语的默契——这是主神间的责任与博弈,与私谊无关。
赫斯提亚顿时间心中无奈,只好保持沉默,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向赫拉颔首。
夜母明显察觉到她们姐妹俩的无声交流,了如指掌地轻笑:“呵呵,赫拉,你非得让我来为你解答这低阶的疑惑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赫拉用洞察一切事物的紫眸,目不转睛地看着夜母。
她抬起右手,将手中出现的孔雀羽扇,精确地遮盖了她勾起的凛然弧度的下半脸:
“我以主神之位在问你,而非在问我的姐姐。即使是原始神,也不该如此失礼,我说对吗?”
赫拉的声音高贵、深沉、有力,带有金属般的回响与丝绸般的庄严感,如权威本身那样,清晰、坚定,不可忽视。
夜母眼中闪过一丝被取悦的明悟,坦然一笑:“当然,这确实是我的错。我不该用傲慢的态度,将你的疑惑,让赫斯提亚来解答。”
她的话语充满力量,带着宇宙尘埃的古老气息,“我打算孕育出新的孩子,来完善这单调的世界,毕竟阴影也需要光所遗弃的色彩。这样的回答满意了?”
这话瞬间让阿芙洛狄忒、美惠三姐妹和赫拉的迷茫瞬间吹散,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
赫斯提亚则抬起左手,优雅地摩擦着左耳戴着的单颗火焰状红宝石耳环,直视夜母。
她慢条斯理地询问,声音带着炉火旁的冷静:“夜母,当初从忒弥斯体内取走的阴暗神性,已经诞生了?”
“当然,她便是【义愤报应】的化身——涅墨西斯。”
夜母说到涅墨西斯的名字时,眉眼间尽是母爱的温柔,淡然一笑:“至于现在我所要的,在命运的见证下,会成为我的两个孩子。”
话语一转,她目光深邃,嘴角微微上扬,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声音缓慢、沉稳、充满韵律感:
“这两个孩子,一个是象征友爱、淫乱和爱慕的根源,另一个则是象征哀伤、穷困和焦虑的根源。”
夜母的每一个字都如星辰在夜空中定位,每一次发声都如宇宙的呼吸,在寂静中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话已至此,赫拉彻底明悟了。
这次她没有丝毫犹豫,伸出纤长的手指,对准悬浮在半空中的黑曜石晶体,用神力果决地轻轻一推。
那颗闪烁着极致“痛苦”气息的晶体,在夜母的原始神威下发出了如同哀鸣般的颤动。
而后,在夜母深邃的目光中,晶体本能地带着宿命,变得安静,飘入倪克斯的夜幕星河裙摆中。
当两枚晶体——黑曜石的致密痛苦与灰绿色的混沌心碎,彻底融入倪克斯的有形阴影时。
夜母眼中一闪而过的满足笑意,发出了一声古老、低沉、仿佛跨越了创世的叹息:
“感谢奥林匹斯的秩序与爱。你们分离了欧律诺墨的法则,而我,将为这份极致的哀伤,赋予永恒的归宿。”
话音刚落,夜母的身影逐渐在她们的面前变得模糊不清,好似如同晨雾一样,即将云消雾散。
可就在这时,赫斯提亚眼中流转着变数的光芒,猛地上前走了几步,裙摆随之泛起褶皱的涟漪,好似她内心中那不可言喻的波动。
“夜母!!”她眉愁眼蹙,声音带着一丝凉意和颤音,忧心忡忡地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胸前,急切地低语:“按照您的说法,那么德墨忒尔是否……也即将迎来被剥夺?”
赫斯提亚的话语,瞬间让赫拉和阿芙洛狄忒如梦中惊醒一般,将惊愕的目光投向夜母残余的幻影上。
只可惜夜母在面纱下,勾起耐人寻味的唇角,抿嘴一笑,什么也没说,便彻底消失了身影。
夜母的默认,以及她那不可言喻的微笑,便足以让赫斯提亚内心深处那一丝侥幸彻底破碎。
赫拉和阿芙洛狄忒皆心照不宣地沉默了,空气中凝结着对未来巨大的忧虑与未知。
山谷中被清风吹拂,好似为了将停留在空中残余的痛苦神性吹散。
风也吹起了女神们长长的裙摆,在无形的风中,犹如朵朵盛开的花裙,仿若映照着内心的沉重。
当一切即将陷入静谧的深海时,阿格莱亚打破了这凝重的山谷。
她眼里带着灼热的希望,紧促不安地询问:“那个……爱神,我们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阿芙洛狄忒收敛了心头对未来的沉重,心平气和地看向阿格莱亚、欧佛洛绪涅和塔利亚。
她俏皮地歪着头,几缕金色长发随之垂落,目光温柔地盯着她们,嫣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新获神格的安宁与从容:
“你们是打算离开了?或者要去奥林匹斯神山,找你们的父亲——宙斯?”
阿格莱亚拉着塔利亚和欧佛洛绪涅,并肩而跪。
她们的声音带着轻盈、甜美、柔和,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与纯粹的喜悦,却又异口同声,字字铿锵:“我们希望能成为爱神的属神,伴随在您的身边!”
“你们可是神王的女儿,这样合适吗?”阿芙洛狄忒被惊呆了,她第一时间收敛脸上的笑容。
她皱着眉头,义正言辞:“你们要明白属神的含义,它意味着永远的从属与义务,意味着你们要将神格与命运,交付于我!”
“我们明白!”塔利亚翡翠的眼眸里透着一股面对现实的无力感,呢喃细语:“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做出这种选择,这是我们唯一能够抓住的希望。”
欧佛洛绪涅垂下眼帘,眼里带着无奈,苦涩一笑:“那位至高无上的神王,是绝对不会正眼看我们,更不会以父亲对待我们,只因我们太弱了,连成为主神的资格也没有。”
阿格莱亚目光如炬地紧盯着阿芙洛狄忒,放在两侧的手用力地握成拳头。
她声音里充斥着失落,勾起自我嘲意的弧度,嗤笑:“神王的女儿吗?连母亲都嫌弃我们,视我们如粪土,哪里配得上作为‘尊贵’的神王的女儿呢!”
“因此,我们三姐妹才决定,希望能得到你的庇护。”
美惠三姐妹再次凝望阿芙洛狄忒,声音如三种乐器合奏出天籁之音:“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生存下来,并履行我们的天职——散播美好与喜悦。”
阿芙洛狄忒一时间愣住了,默默地消化着美惠三姐妹话语中巨大的悲哀与决心。
而赫斯提亚和赫拉则互相对视一眼,眼里都带着了然的目光,内心对宙斯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头疼和无能为力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阿芙洛狄忒好似下定决心了一般,优雅地站直,流露出主神的姿态。
突兀间,她身上的半透明的薄纱长裙的布料,被无形的风揉出云絮般的褶皱,显得长裙飘逸,衬托出她曼妙的神躯。
她的目光中充斥着爱意与温柔的悖论,专心致志地看着美惠三姐妹,双颊泛起一抹自然的红晕,更显娇美。
随后,阿芙洛狄忒郑重其事地质问,声音带着新神格融合后的沉稳与威严:
“你们不会背叛我,抛弃我?不会违背你们的誓言吗?”
她的每个字带着深沉、磁性且充满力量,那不再是单纯的诱惑,而是一种来自爱与欲望本源的召唤,令神无法抗拒。
“我们已下定决心!”美惠三姐妹的声音如三片花瓣同时飘落水面激起的同心圆涟漪,“我们愿交付神格与命运,以最庄严的誓约,来爱戴和维护爱神的尊严和荣耀!”
阿芙洛狄忒迎着阳光,轻移莲步地走到她们面前。
她琥珀色的桃花眼中,倒映着美惠三姐妹那坚定不移的眼神后,不禁拈花一笑:
“吾,以爱神之名,愿意与美惠女神共度携手,开创未来!”
她眉开眼笑地伸出右手,放在美惠三姐妹面前,柔情细语:“一旦抓住吾的手,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我们是阿格莱亚、欧佛洛绪涅与塔利亚,美惠三女神!”她们笑容满面,声音如孩童无忧无虑的纯真笑声,感染力强,能瞬间驱散烦恼,点亮周遭的空气。
阿格莱亚金眸灼灼,她轻盈地抬起玉手,一道纯粹的鎏金光环在她头顶瞬间凝聚,并缓缓向外扩散,将她周围的空气都洗涤得更加清澈、明亮。
她率先出声,声音带着坚不可摧的庄严:“以吾之荣耀,誓卫爱神之名的不朽光辉!”
欧佛洛绪涅黄玉美目中闪耀着纯粹的喜悦,她虽然静默跪地,但周身却无风自动地响起了清脆而绵延的铃音,仿佛万物都在为她的喜悦而歌唱。
在她周身,无数细小的、绯红色的音符状光斑环绕飞舞,这些光斑如同被她的神力固定在空气中,每一次跳动都对应着灵魂深处最纯粹的欢快。
她语调轻快而坚定,声音带着直入心扉的感染力:“以吾之欢乐,誓承爱神指派的无尽喜悦!”
塔利亚翡翠眸光流转着生机,她怀中的竖琴无风自动,发出了清脆而悠扬的弦音。
在她脚下,干枯的碎石缝隙中瞬间冒出嫩绿的藤蔓,缠绕着她的脚踝,并迅速向上生长,开出娇小的、带有露珠的白色小花。她声音清脆而沉稳:
“以吾之繁盛,誓献给爱神所需要的所有生机!”
当她们各自的法则异象达到顶点时,三姐妹齐声宣誓。
她们的声音变得轻盈、甜美、柔和,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与纯粹的喜悦,不带一丝阴霾与沉重,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跳舞,在跳跃,在发光,震撼人心:
“我们以永恒的誓约,向誓言冥河的斯提克斯发誓!我们永不后悔!”
尾音落下的瞬间,她们眼疾手快地伸出右手,与阿芙洛狄忒的玉手,紧紧相握在一起。
而这一握,让四位女神之间产生了法则层面的共鸣,形成了不可描述的纽带:
刹那间,阿芙洛狄忒左侧的纯净【泡沫】神光轻柔地涌出,如同无瑕的母爱,温暖地包裹住了美惠三姐妹;
而右侧的深沉【珍珠】阴影则随之凝聚,将那份永恒誓言的沉重与代价,牢牢烙印在四位女神的共同命运之上。
她们的友爱,是创生与代价所连结的、不可描述的法则纽带。
世界好似在为她们祝贺,只见四位女神的裙摆被突如其来的风轻柔地撩动,与周围的花香和弦共鸣。
空气中弥漫着崭新的希望与坚定的誓言,一切都显得美轮美奂。
赫斯提亚和赫拉在一旁,眼里带着愉悦的温婉笑容,目不转睛地见证了这动人心弦的场面。
“这样……阿芙洛狄忒不会因欧律诺墨的离去,而再次变得孤独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