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提亚轻轻晃动着没入水中的双腿,清澈的池面泛起温柔的、不带攻击性的圈圈波纹,仿佛她神性散发的宁静,正在抚平一切喧嚣。
她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带着一丝洞察世事后的了然,依次看向赫拉和阿芙洛狄忒,像是在审视自己家庭炉火旁的两团不安分的火焰,既热烈又随时可能灼伤彼此。
“赫拉,”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平和如冬日暖阳,带着淡淡的引导:“你总是太过在意那些若隐若现的目光。
你可知道,正是你那份极度的端庄与克制,才让阿芙洛狄忒觉得逗弄你格外有趣?”
赫拉的紫眸瞬间瞪大了几分,她猛地将身体绷得更直,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拒人千里的高傲像是一尊被说中了心事的羞愤雕塑,找不到任何反驳的话语。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最终只是闷哼一声,将湿漉漉、泛着凛冽微光的金色长发恼火地甩向一侧,脸偏向了远离阿芙洛狄忒的方向,如同被点燃的权柄火焰正在竭力自我熄灭。
阿芙洛狄忒闻言,那充满魅惑的金眸微微眯起。
她伸出纤长的玉臂,慵懒地环抱住胸前,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甜美而轻佻,像风中的铃铛:“母亲真是睿智,我就是喜欢看赫拉这样故作威严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她紧绷起来的样子,比任何精美的雕塑都要动人!”
说着,她俏皮地俯下身子,用指尖沾了一点池水,顽皮地弹向赫拉。
那水滴在半空中被阿芙洛狄忒的神性镀上了一层粉红色的光晕,带着爱意的气息。
但在接触到赫拉的肌肤前,就被赫拉含怒爆发的微弱神力蒸发,化为一道细微的白汽,伴随着一声不甘的“嘶——”声消散。
“阿芙洛狄忒!!”
赫拉猛地转回头,双手紧紧握拳,怒视着阿芙洛狄忒,胸腔剧烈起伏,内心的怒气又快要压制不住,咬牙切齿地怒喊,她的神躯在愤怒中散发出一股压抑的时序雷霆气息。
“够了!”
赫斯提亚的眼中带着一丝无奈,她摇了摇头,声音这次略微提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来自‘家’的安定力量:“我们既然是来沐浴,就必须保持愉快的心情,而不是愤怒!”
话音刚落,她伸出一只玉手,五指张开。
一道赤色的柔和神光在两人中间的水面上划出一道看不见的界限,仿佛是一堵温暖而不可逾越的火墙,将两个不安分的女神隔绝开来。
池水在界限两侧,一个泛着微咸的玫瑰香气,一个则带着冰冷的凛冽感,泾渭分明。
等了片刻后,赫斯提亚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眼眸中带着和煦的笑意,目不转睛地看向赫拉,试图让她的注意力转移,言笑晏晏:
“赫拉,你是如何领悟时序的?我知道,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阿芙洛狄忒挑起眉毛,放下手臂,双手支撑在池边,身体略微前倾。
她眼里流转着爱意的光辉,勾起戏谑的弧度,嫣然一笑:“我也很好奇,毕竟我们知道快速领悟法则,必须与自身的本质有所联系,从而能够延伸。”
“其实,从赫斯提亚姐姐你给我的神格结晶后,当它在我权柄中稳固时,突然间灵光乍现。”赫拉的怒容瞬间被自豪取代,她终于松开了捂着胸口的手,将头微昂,紫眸流露出自信的锋芒。
她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盈盈一笑:“春季,是从你给我的那颗潭心中,被我领悟出【青春】,并与【女性】的变化,从而产生的共鸣,也象征着【权利】的萌芽。”
话音未落,赫拉身后平静的圣池水面突然扭曲。
一道柔粉色的异象迅速凝结:桃花盛开,枝头停驻着布谷鸟,一名拥有无暇面容的少女正笑着将一顶精致的王冠戴在初生的嫩芽上。
只见,赫拉低下头,深思熟虑地伸出右手,伸进圣池中,指尖轻轻地拨弄着水面,泛起涟漪的波纹。
她的睫毛镀着金粉,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抖落点点杏花似的辉光,低声细语:“夏季,是通过你给我的【锻造】与【冶炼】,在结合【女性】的变化,象征着【权利】的壮大。”
紧接着,水中的异象变为一片炽烈的金黄色:百合花在正午骄阳下怒放,高贵的孔雀展开了象征权力的斑斓尾屏,一名身姿丰腴的妇女正手持一把锤子,将王冠锻造成型,闪耀着无上的威仪。
“那接下来就很简单,秋季则应该是从帕里斯的【战争】与【女性】的变化,从而产生的裁决与收获,也象征着【权利】的威严。”赫斯提亚瞳孔闪过一丝恍然,用左手轻托着下巴,淡然一笑。
就在此时,赫拉身后的水面异象转为肃穆的深紫色:石榴花开得热烈而沉静,一头雄狮安静地匍匐在侧,一名睿智的老妪坐于黄金王座之上,手中握着审判的天平,威严不容侵犯。
“至于,冬季便是从【生育】与【女性】的变化中受到的启发,也象征着【权利】的永恒循环,对吗?”
赫拉停下拨水的动作,水中的异象也定格在冰冷的灰白色:梅花在寒风中傲然绽放,一头温驯的母牛卧在雪地中,一名脸色苍白的女性安详地闭着眼睛,但她紧握的手中却拿着一柄象征着时序终结与重生的金色权杖。
“赫斯提亚你真聪慧,但我也有你未曾料到的领悟,”赫拉带着迟疑的视线,上下打量着赫斯提亚,并收回指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女王骄傲又升腾起来,“我也是将【战争】中的死亡融合其中。”
“等等!!”阿芙洛狄忒带着疑惑的目光,猛地将身体坐直。
她抬起右手,用两根纤细的手指,捏着下巴,忍不住地反问:“【生育】不应该是跟春季有关吗?怎么反而是跟冬季?”
听到她的问话后,赫斯提亚轻轻抬起手,掌心向上,用眼神示意赫拉,向阿芙洛狄忒讲解。
“唉,你还真是只懂得表象的女神,”赫拉翻着白眼,紫眸中闪过一丝轻蔑,不耐烦地将金发捋到脑后。
她勾起嘲意的弧度,冷嘲热讽:“【生育】所诞生的生气确实与春季有关,可它同样意味着生命终将走向衰亡的死气。
唯有将这两极融合,时序的循环才能达到完美的平衡!”
语毕的瞬间,赫拉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触碰了面前的池水。
清澈的水面立刻泛起一片深沉的异象,犹如一幅充满悖论的画卷:
在画卷的左侧,一名婴儿正被温暖的春日阳光包裹,象征着【生气】的桃花娇艳欲滴;
然而在画卷的右侧,这婴儿的形象迅速衰老,化为一具被冬季白雪覆盖、安详闭目的躯体,象征着【死气】的梅花孤傲地立在雪中。
两条截然不同的生命线,最终汇聚于中央,形成一个交织的、永无止境的循环光环。
阿芙洛狄忒故意忽视赫拉的嘲讽,反而专注后面的话和眼前那令人震撼的异象。
她瞬间豁然开朗,猛地拍了一下水面,但收敛了神力,只溅起细小的水花,勾起自信的嘴角,一举反三:
“【生育】的存在便是让世界万物将有新生,也意味着将存在衰老而死,这样反反复复生命才不会灭绝!”
“对!阿芙洛狄忒,你已经向赫拉证明你不是笨蛋女神了,恭喜你!”赫斯提亚用调侃的目光,看着阿芙洛狄忒,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轻声细语。
“母亲!!你怎么也认为我是笨蛋啊?”阿芙洛狄忒很明显才思敏捷地察觉到赫斯提亚话中有话。
她猛地收回支撑身体的手,身体微微后仰,露出受伤的神情,颤抖地将双手捂住胸口,难以置信地质问,眼神中充满了被冤枉的委屈。
只可惜赫斯提亚没有回答,反而带着笑意,抿嘴一笑。
赫拉则垂下眼帘,眼里带着复杂情绪,双手再次没入水中,缓慢地搅动着,喃喃低语:“赫斯提亚,德墨忒尔为什么会成为宙斯的妻子?
欧律诺墨又是怎么爱上宙斯的?还有你曾跟夜母剥夺忒弥斯,那么忒弥斯也是宙斯的妻子?”
随着赫拉的一连三问,原本的氛围变得沉重而低沉,连笼罩在圣池的晨雾,逐渐变成了乌云般的灰暗,水面的温度仿佛也下降了几度。
“忒弥斯是成为宙斯的第二任妻子,因此才有了时序三女神,导致你苏醒后,没办法向世界宣告你的【时序】法则。”
赫斯提亚眼中闪过当初的画面,从容不迫地微微收拢双腿,温声细语:“欧律诺墨的话,我的猜测应该是因为宙斯的养母。”
“宙斯的养母?”赫拉和阿芙洛狄忒瞳孔地震,身体不约而同地前倾,不由自主地异口同声。
可忽然间赫拉眉头紧蹙,不解地盯着阿芙洛狄忒,冷笑:“你不是也在场吗?怎么不知道?”
“……我……我有一段记忆是一片空白!我原本没在意,可现在想想是不是夜母!”阿芙洛狄忒难得没有反驳赫拉。
她双手猛地撑起身体,向赫斯提亚靠近了几分,专心致志地直视赫斯提亚,直言快语:“母亲,我说对吗?”
话音刚落,她便看见赫斯提亚沉默地点点头。
阿芙洛狄忒瞬间心领神会,内心深处不禁对夜母鄙夷,暗想:“肯定是怕我恢复‘他’的记忆,并故意捣乱,破坏她计划!”
想到这里,阿芙洛狄忒再次暗骂夜母和地母,便收拾好心情,将双腿并拢,优雅地坐在池边,继续聆听赫斯提亚要说的内容。
“宙斯的养母——阿玛耳忒亚,希望宙斯能一直快乐!”赫斯提亚停顿了一下,她将赤色长发拂向身后,才继续娓娓道来:“从而他产生了一种想法,那就是找到能让他快乐的女神。”
“所以,他一眼相中了欧律诺墨!”赫拉紫眸流露出厌恶至极的神色。
她用右手捏紧了身下的土壤,勾起冷意的弧度,嗤笑:“宙斯所谓的快乐,看来只是一时的,否则怎么会与德墨忒尔结合!”
话语一转,她用深邃的目光,直视赫斯提亚,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感:“赫斯提亚,你跟阿芙洛狄忒也都明白宙斯选择的妻子,都有着某种意义上的特别之处!”
“墨提斯是因为智慧,能够帮助他得到神王;忒弥斯是能帮他创造律法和维护他的权利;欧律诺墨则是给他心灵上的安慰与快乐。”
阿芙洛狄忒慵懒地勾了勾唇角,双臂再次环抱胸前,柔声细语。
“德墨忒尔……我一时也不清楚宙斯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可唯有一点我知道,”赫斯提亚无可奈何地绵声细语:“她从第一眼看见宙斯时,便深深地爱上了他。”
可她忽然低下眼帘,眼里带着一丝猜疑,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思索:“我总感觉这些只是宙斯展现出来的表象,如同一层精心编织的帷幕。
而真正本质,或许只有命运长河才能揭示……”
话已至此,赫拉将她从沉睡到现在的所有事情都一一理清楚了。
她突然抬头,好奇地问道:“阿舒尔是你独自孕育的儿子?”
“对,不过我还有一个儿子,波洛斯。”赫斯提亚听到赫拉的问话后,神色从思索转为从容,面不改色地回答。
随后,她美目盼兮地凝视赫拉和阿芙洛狄忒,抬起玉手,梳理着湿发,莞然一笑:“阿芙洛狄忒你有时间带带你的新弟弟。”
“啊啊啊?又是臭弟弟!”阿芙洛狄忒听到“儿子”后,脸上的讨厌样子达到了顶点。
她猛地将双臂从胸前放下,抓狂地用双手拍了一下池水,好似破防一般地尖叫,“母亲,我最讨厌弟弟了!希望下次是妹妹!”
“噗哈哈!”赫拉和赫斯提亚因阿芙洛狄忒的反应,而情不自禁地捂住嘴唇,哄然大笑。
顿时间,将原本沉重而低沉的气氛一扫而过,同时乌云再次转变成晨雾,充斥着轻松而惬意。
阿芙洛狄忒双手叉腰,无语地翻着白眼,看着她们狂笑不止,声音带着娇憨,不满地直言:“这有什么好笑的!弟弟什么的,本来就是最讨厌了!”
“哈哈哈,我不行了!”赫斯提亚笑得眼角流出眼泪,不禁抬起玉手,擦拭泪水,巧笑嫣然:“不笑了,总之就是你记得照顾一下波洛斯,因为我要去一个地方。”
“难道是要去找赫利俄斯了吗?”赫拉也慢慢克制笑意后,目光如炬地盯着赫斯提亚,拈花一笑。
话音刚落,赫斯提亚鎏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纠结,可终究抵不过作为长姐的责任,摇头失笑:“不是,我打算去冥界一趟,看看哈迪斯。”
听到这里,赫拉笑容逐渐消失,她收敛了所有的嬉闹,这才想起来好久没看见哈迪斯,内心唾骂自己,不是称职的姐姐。
“我也去吧!刚好路上有个伴,话又说回来,我也是很久没看见他了。”赫拉故作镇定,她优雅地从圣池边上起身,慢条斯理地解释,但语气中藏着一丝对远方弟弟的担忧。
话音一落,赫斯提亚和赫拉相视一笑,有些未说的话,尽在眼底。
赫斯提亚缓缓起身,随后与赫拉同时出现变化,她们的身体未直接化光,而是先像被点燃的画卷般,开始消融。
赫斯提亚的赤色长发散作无数温暖的赤色火蝶,它们带着炉火的芬芳,优雅地环绕飞舞。
紧接着,赫拉也从她那金色长发,开始化作万千凛冽的金色权柄蝶,每一只蝶翼上都闪烁着细微的时序雷霆光泽。
赤蝶与金蝶在阿芙洛狄忒眼前汇聚成两股旋转的光流。
随着一阵如风铃般清脆的振翅声,两股蝶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天际消失了身影。
空气中,只留下了温暖的炉火气和凛冽的权利气息交织缠绕,久久不散。
“……”
一时间,阿芙洛狄忒没反应过来,她眨了眨眼,呆滞了一秒,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用手扶额:“唉,她们还真是说风是风,说走就走!”
转眼间,她想起什么,猛地从池边跳起,顾不上遮挡,双手捂住头尖叫:
“母亲!!!我还没拒绝照顾弟弟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