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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城区控制塔。
通过被源石晶簇包裹的大地,我们终于看到了塔区外围的浮空感应器——那是罗德岛这两年开发新型防御无人机,能够快速识别源石能级变化并展开封锁。
简而言之,这是个精心布置的巨大陷阱。
而我们几个人,正准备正大光明踩进去。
向上攀爬时,我一直低头看向窗外,废弃城中心最高处,那座曾是工程控制枢纽的建筑,在血色夕阳的映照下,如同一柄锈迹斑斑的巨刃,深深刺入苍穹。
自Scout离开后,前进的道路畅通得诡异。罗德岛的干员们仿佛生怕我们迷路,如同游戏里设定好的Npc般,一拨接一拨地在既定位置出现,进行着攻击引导。
意料之中。
正如我所料,罗德岛上下,无不“欢迎”我们踏入此地。
或许如果Scout没有及时清醒,他也会在安排完一切之后亲手引我们走向这里——
——
“沉睡吧,沉睡吧,
刺猬玩偶与小熊们”
……
“沉进静静的黑色……”
循着这熟悉的旋律,我们攀上漫长得令人窒息的阶梯。队伍的气氛随着歌声愈发凝重。
“再走几步就是。”我们不断向上。异常死寂的高塔内,只剩下霜星曾用来哄孩子们入睡的歌谣。
但越是接近便愈发能确认,声音来源并非来自于那只我们彼此熟悉的那只兔子——
哪怕还未现身,光是那声音本身,就已让人心底泛起寒意。它像某种正在渗透的病,顺着耳蜗钻入意识,在脑海深处开出错乱的花。
“真是……明明是相同的歌曲来着。”我心底抱怨着。
讲真,阿米娅应该付我听歌的费用。
“博士!你终于来了!”
虽然我的脚还没有完全迈进大门,但留在室内的少女已经声音轻柔得像梦境,然而那声音里裹挟的热度,却令人汗毛倒竖。
引人注目的罗德岛标志外套。瘦小的身体。
——是阿米娅。
少女的眼睛亮得惊人,倒映着我们一行人满身风尘与戒备的模样,但那眼神里没有敌意,也没有防备,只有炽热的情感,一种过分炽热,过分纯粹的感情——和初次见面一样。
不,更加可怕。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现在的她和我大脑中偶尔浮现的记忆碎片里大相径庭,足以令我比初次见面还要惊慌。
“你们终于到了,终于……”她张开双臂,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进我怀里,“虽然普瑞塞斯姐姐说过了……但我还是好怕,博士不会来。”
她一顿,语气忽而悲伤。
“这样的话,我们就只能看着霜星姐姐死掉了。”
——?!
这是,怎么回事?
但阿米娅确实是。非常悲伤似的,流着泪。
这下不只是我,连AcE也罕见神情凝重起来。他握紧盾牌,神情严肃到像是随时准备赴死。
紧接着,我们的视线越过她,看到了她身后倒伏一地的雪怪小队成员。
宛如惨剧现场一样,佩特洛娃、大熊、小熊、杨格——近乎除霜星外,雪怪们全员都静静躺倒在地。他们虽然并未死亡,但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扭曲而痛苦的表情,仿佛正被困在无尽的梦魇中挣扎。
呼吸尚在,却如同行尸。
“佩特洛娃!大熊小熊!杨格!”凯文试图呼喊,但始终没有得到回应,语气到了末端已经略微颤抖。
“你做了什么?”塔露拉以冷淡的声音介入对谈,死死握着拳,指节泛白。
“我什么都没做呀。”阿米娅歪头用指尖轻轻撇去眼角的泪水,转而切换到可爱的微笑那边,“我们一起玩了博士以前教过我的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嘿嘿,他们没有抓到阿米娅,就变得很暴躁,一直大吼大叫呢。”
“为了让大家安静下来,不打扰到我和博士的重逢,我不得不这么做。”
她缓缓靠近,脸上仍是灿烂的笑意,眼神没有丝毫抱歉。
“请放心,他们只是睡着了。阿米娅能够感受到她们内心的不安、痛苦,所以为他们每个人都编织了温暖幸福的美梦。”
你管这叫“睡着了”?我一时间接不上话,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怎么办?我的脑中瞬间闪过好几个想法。
按照阿米娅的说法,雪怪小队应该是对阿米娅发起了正面进攻,遗憾的是他们全都在战斗中中了阿米娅的法术,从而不省人事。
随之而来的是更紧迫的问题——
“霜星在哪里?”我问。
阿米娅的脚步倏然顿住,话语中那滚烫的炽热瞬间冻结。
“博士……为什么一直都在问别人的事呢。”
空荡死寂的高塔内,骤然阴风四起,气流盘旋发出呜咽般的切割声。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席卷而来,任谁都能感觉到,某种不祥之物正在这凝固的空气中疯狂酝酿。
阿米娅就站在离我们仅数米之遥的地方。
危险!即使是我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致命的异常。
她眨了眨眼睛,眼神忽然变得委屈,“明明……离开了我那么久,博士应该知道我有多么想念您的……”
空气里充满气流盘旋的切割,任谁都能感觉到,某种不祥的气氛正在酝酿着。
凛然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她身上弥漫开来,宽大的外套下,白色的裙摆开始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博士不在的日子里,阿米娅每一天都十分努力……非常努力帮助大家,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领袖……”她说话的语气温柔到了极致,也空虚到了极致:“可是我现在明白了,和大家告诉我的一样。无论我怎么努力,博士都不会回来了,不会回到我身边了,对吧?”
“我真的很难过,难过到睡不着。”
“但是——普瑞塞斯姐姐安慰过我,她说只要我和罗德岛的大家一同努力,让博士意识到我们的重要性,博士就不会再和我们置气了。”她咧开嘴,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刺眼。
——好可怕。甚至可以说可怕过头了。
二次元病娇就算了,现实中的病娇绝对不是我这种角色能够承受的。
听着阿米娅说话,我只觉得有桶沸水在腰际滚烫着,然后蔓延到全身,烧灼所有的神经,撕扯着肌肉,那痛苦彷佛要将我身上的肌肉一片片硬扯下来似的。
但那种痛苦的感觉,远比不过阿米娅下来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