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宛如蚂蚁一股脑冲向砂糖。
穿着灰白色制服的士兵涌入高耸的罗德岛本舰。
却带着一点悲壮的气氛。
原生罗德岛终端服务。primitive Rhodesisland terminal Service，pRtS，传闻中一切灾厄的源头。
收到入侵指令后约十秒，自律机器人便会醒来，约三十秒就会从闲置状态觉醒为战斗输出模式；九十秒后就能以体内配置雷神工业最高规格长射程或重火力武器，全力狙击视野范围内一切敌人，直到确认敌方生命体征消失为止。
pRtS很强，但其指挥模式也如同精密却僵化的机械钟表。得益于对这套系统部分逻辑的预判，我们遭遇的抵抗并未形成规模。正如我事先结合情报推理所得，罗德岛内部兵力空虚得惊人，几乎没有任何成建制的战斗力量驻守。
——但那之后要怎么办？
没有人问我这个关键问题。所有跟随我突入的战士，眼神中都燃烧着绝对的信任，他们默认“大学生”早已将后续的一切都计算在内。
这份沉重的信赖，让我只能将喉头的犹豫咽下。我示意其他人守住通道，自己则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那扇通往核心区域、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厚重气密门。
“嗷！大学生，等我！”凯文略显慌乱的低呼在身后响起。他像一道敏捷的旋风，不由分说地挤到我身边，几乎是半推半拽地和我一同挤进了正在缓缓闭合的门缝。
——宛如时间静止一般的世界。
在进入自动门后，周围的声音都好像自动消失，脚下踩着的，不是坚硬的金属地板，而更像是踩在某种吸音的、富有弹性的生物组织上，每一步都带着不真实的绵软感。
“咦？”
我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也许并非是pRtS不堪一击，而是它主动接纳了我——只是接纳我。
这念头如冰锥刺入脑海。
紧接着，在感觉鼻尖似乎遭遇火烤的瞬间，我发现身旁凯文所站的地方发出闪光——
“躲开！”我用嘶吼冲破喉咙。
某些东西随着强光喷溅。
“呜啊！”
强光瞬间穿越了凯文的身体！伴随着他短促而痛苦的惨叫，某种能量灼烧空气的噼啪声和焦糊味猛地炸开！
“啊啊……”
凯文的呻吟传来。能让他发出这样的哀嚎，其中的痛苦令我无法想象。
已经够了。
我将注意力全部灌注在眼前投影出pRtS的控制面板上——一厢情愿。
紧接着，这间管线密布、如同巨型生物内脏般错综复杂的主控室，产生了剧变。
正前方，那占据了整面墙壁、由无数块大小不一、之前漆黑一片的显示屏组成的巨大幕墙——
唰！
如同沉睡的巨龙睁开了万千复眼，所有屏幕在同一微秒内骤然点亮！散发出冰冷、恒定、毫无感情的幽蓝色光芒。
无数行飞速滚动的、意义不明的代码和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在屏幕上倾泻而下，形成一片令人眩晕的光之海洋。
紧接着，一个完全由电子合成、冰冷得没有一丝波澜的机械女声，在死寂的空间中回荡，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得如同冰锥凿击：
“内部序列开始检索……”
“检索到管理员权限。”
“权限验证……”
“验证失败。请重试。”
伴随着这宣告失败的声音，我面前唯一闪烁着操作界面的控制面板上，刺目的猩红警报光开始疯狂闪烁，如同垂死心脏的最后搏动，将整个控制室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操作面板不断闪烁的红光尽显讽刺。
左下角的倒计时无限逼近零——
我陷入了混乱，无法理解当前状况。
不，是我的头脑拒绝理解。
但就算不思考，也能知道接下来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在本能驱使下做出了反应。回过神来，思绪的触手似乎已经摸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风掠过，有一些自己的血腥味。
“凯尔希……”
我摸错着指节，转头输入了另一行代码序列——
“内部序列开始检索，检索到管理员权限。”
“已验证。权限正常。”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停顿后，合成音的腔调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欢迎您，普瑞塞斯。”
“已进入（全舰防御系统）。请确认下一步操作……”
——原来是这样吗？——
是否确认关闭全舰防御系统？
——原来是这样——
已选择（重启登舰身份验证）。已确认。
已选择（重启全舰通讯模块）。已确认。
Loading......
倒计时已归零——
眼前成了一片由荧光组成的雪白世界。
这行由二进制组合成的代码，翻译成记忆中的语言，代表着——
“你违背了诺言，你背叛了在时间中等待的我。”
48
“啊，博士，这次是我先你一步。”
“和你一样，我并没有留在唤醒室等待你，应该算得上是我一点小小的报复吧。”
“你应该不会忍心责怪我。”
那个声音轻轻笑了，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怅惘。
“说真的，我有些失望，因为源石扩散程度远远低于我们的预期，Ama-10也给我带来不小的麻烦。”
“不过我都以自己的方式妥善解决了。”
“也许现在的你并不理解我正在做什么……”
“我为你感到遗憾，博士。我很遗憾你做出的选择，遗憾你在迷失的宇宙中的探索，你长达万年的‘辩论’，还有你与凯尔希的约定……”
“但我相信，我始终相信，你会重新认识这个宇宙的真相，认清我们必将面对的结局。”
“我相信，到那个时候，你会回到我身边。”
“我会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