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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化宇宙。
我坠入了信息的海洋,庞大的信息不断冲击同化着我的思维。
无数画面在我眼前飞闪,如同人死前的走马灯。我能感觉到自己的思考速度在变慢,海量的数据如同潮水般涌来,让我再看不清前面的道路。
远处有白色的影子正在缓缓靠近。
逆着这毁灭性的洋流。
我努力睁开双眼,试图撑起身子,却看见一个覆盖着银色绒毛的爪子伸到面前。
“?!”
未及反应,一对尖端点缀着雪白簇毛的耳朵警惕地竖起。下一秒,一只猞猁猛地跃至我眼前,张口死死咬住了我的手臂。
“凯尔希?”
与那双翡翠般的竖瞳对视的瞬间,我几乎确定了来猫的身份。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气势,无数股庞杂的海量信息流开始对撞。
白色的猞猁本能地弓起脊背,毛发炸开,那条比我印象中更长的尾巴在半空中不安地摆动,顺便狠狠抽我的脸。
哪怕思维逐渐麻木,这股痛楚也源源不断传递过来。
“——(意味不明但十分可怕的猫猫尖叫声)!”
虚无在此地肆意具象化,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又随意地创造着一切。
波涛冲击波涛,浪涌盖过浪涌。
凯尔希怒不可遏。然而,在她无声的呵斥与对抗中,我骤然捕捉到了一线生机。我不再犹豫,毫不迟疑向前方走去,已经想到了应对之法。
我不晓得自己为什么知道,是在梦中见过吗?还是出门前被某人像老妈子那样反复叮嘱过了。但反正我就是知道,也清楚如何应对。
“哼。”
凯尔希回应了我。不,是我终于回应了凯尔希。
转瞬间,一切狂暴的景象都完全静滞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宁静寻常的景色。
目睹的光景以及过去所走的人生轨迹仍然模糊不清,此刻印象却格外鲜明。
夕阳像一枚温润的琥珀,将整片天空浸泡在流质的金光里。无边无际的草地在我眼前铺展,每一根草叶都吸饱了暮色,随着微风起伏时,仿佛大地的呼吸。
沿着猫咪在金色草甸上留下的浅浅足迹,我一路跌跌撞撞向前走去。
在道路尽头,地平线被拉成一道纤细的金线。有个人影静静地立在光晕中央。
距离太远了,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见一个修长的剪影——像是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衣摆在夕照中泛着柔和的光边。他就那样站着,既不像在等待,也不像在守望,只是存在本身就已成了这片风景最自然的一部分。
猞猁形态的凯尔希轻巧地跃上他的肩头,那双总是冷静甚至严厉的眼眸里,此刻竟盛满了难以言喻的温柔。
“区别对待啊。”我像小孩子般赌气道。
视线在那只窝在对方肩头、神情惬意的猞猁和眼前这个与自己有着同一张脸的人之间来回扫视。
“你真是饿极了,连自己的醋也照吃不误。”
人影——或者说预言家转过身来,一开口就是如此低情商又毒舌,令人不快。
不愧是我。
“不是,哪有正常人找回自己的方法是想办法搞死自己啊?什么年代了还玩少年漫画主人公那套?”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感觉理智已经归零,“还有你的提示,‘记住剑刺穿胸膛的感觉’,就不能明说我回到这里的方法就是濒死吗?打个补丁会死吗?”
“事实上,设定锚点时情况非常紧急,我并未料到普瑞塞斯能做到这个份上。托她的福,我们几乎失去了全部权限,不过还好你够聪——”
“!”
凯尔希再度发出刺耳的尖叫,我们的谈话被迫中断。
顺着她的目光,我看见不祥的黑色源石粉尘正如同潮水般在大地上堆积、蔓延,细小的源石晶簇如同被诅咒的野草,疯狂地从虚空与现实的缝隙中滋生、窜高。
汹涌的浪潮再度侵蚀而来,在世界交界处,有个熟悉又模糊的人影正在变得清晰。
越来越鲜明的人影,看起来像是在对我微笑。
“你回来啦。”
声音并非通过物理意义上的介质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心灵。
胸口深处顿时涌起一股可怕的、几乎要将我熔化的滚烫。
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或者就是我自己的一部分,在我背后的意识层面轰然着陆。
“ ‘生命’这一概念如此空泛,却又对我们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我们已经习惯了将所有与我们拥有类似思考模式的个体视为生命,仅仅因为“他们有多么地像我们……仅仅是因为我们都会为了生存下去,不惜一切代价地与死亡做抗争。”
“但这是一种傲慢。”她说。
少女显现实体。
“——”
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掉在我心灵深处。
我猜,它的名字是爱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