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屏障缺口的瞬间,仿佛穿透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水膜。外界雨林那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并未消失,而是转化为了另一种形态——一种凝滞的、充满腐败甜腥的死寂。
山谷内部的光线更加昏暗,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带着微弱磷光的尘埃,将周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幽绿色调。脚下的土地不再是松软的腐殖层,而是一种硬结的、仿佛被某种粘液反复浸染又干涸后的暗红色硬壳,踩上去发出“咔嚓”的轻微脆响。
老刀背着昏迷的周伟明,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他全力运转着 “风行诀”,不仅是为了隐匿气息,更是为了感知脚下任何细微的能量波动或陷阱。他的 “灵目术”在这里也受到了极大限制,视野模糊,只能勉强看清方圆十米内的景象。
赵振紧随其后,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他的 《灵犀诀》一进入这里,就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无数痛苦、绝望、扭曲的意念,不再是模糊的嘶鸣,而是化作了清晰可辨的、来自不同生灵临死前的哀嚎,疯狂地冲击着他脆弱的神魂。他不得不死死咬住嘴唇,依靠痛楚来保持最后一丝清明,将灵觉收缩到极致,只用来探查前方最直接的能量危险。
“左前方……那片低洼地,能量很混乱……有……有很多生命反应,但很微弱,像是……被圈养的牲畜。”赵振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剧烈的颤抖。
老刀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片被开垦过的区域,地面同样覆盖着暗红色硬壳,但上面矗立着一个个如同巨大蚕茧般的物体,约有一人高,半透明的茧壁上,隐约可见里面有东西在缓慢蠕动。这些“蚕茧”密密麻麻,排列得毫无规律,一根根暗紫色的、如同血管般的藤蔓从地面伸出,连接在茧壁之上,微微搏动着,似乎在输送着什么。
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臭味,在这里达到了顶点。
“是……是那些失踪的人吗?”老刀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他想起了情报中提到的,周边村落对外来者的敌意和失踪人口。
“不……不完全是人……”赵振闭上眼,更加仔细地感知,脸上露出极度不适的表情,“气息很混杂……有人,有动物……它们的生命力和……和某种东西正在被强行融合,被那些藤蔓抽取……输送到山谷更深的地方……”
就在这时,靠近他们的一个“蚕茧”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半透明的茧壁上,猛地凸显出一张扭曲的人脸轮廓,嘴巴张大到极限,似乎在发出无声的呐喊,但很快又被内部某种粘稠的物质包裹、拉拽了回去,恢复了缓慢蠕动的状态。
周伟明恰在此时幽幽转醒,恰好看到了这骇人的一个幕,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差点再次晕过去。
“别看!”老刀低喝,将他放下,让他靠在一块冰冷的、布满粘液的岩石后面。“守住心神,运转你的戊土诀,能恢复一点是一点!”
老刀自己则强压下胃里的翻腾和心中的怒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这片诡异的“茧林”。他发现,那些连接“蚕茧”的血管状藤蔓,最终都汇向了山谷深处一个更加黑暗的、散发出令人心悸能量波动的方向。
“那里……是核心吗?”他喃喃自语。
突然,赵振猛地抓住老刀的手臂,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声音充满了惊骇:“不对!我们被发现了!不是那些‘空洞’!是这些‘茧’!它们……它们内部被改造的东西,有简单的意识!它们把我们的‘存在’……传递出去了!深处……有东西醒了!很强……非常强!比守门的‘空洞’强得多!它在……看过来!”
仿佛为了印证赵振的话,整个“茧林”中所有的“蚕茧”在这一刻同时停止了蠕动!连接它们的血管藤蔓搏动加剧!一股冰冷、庞大、带着古老蛇类狩猎本能的恐怖意志,如同无形的风暴,从山谷深处席卷而来,瞬间锁定了这三个不速之客!
老刀只觉得浑身一僵,仿佛被浸入了万年冰窟,连体内那缕微弱的始炁都几乎被冻结!周伟明更是直接蜷缩起来,瑟瑟发抖,连运转功法的念头都提不起来了。
赵振直接喷出一小口鲜血,灵觉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黑,几乎昏厥。
完了!
这是三人心中同时升起的念头。面对这种层次的存在,他们连蝼蚁都不如!
就在那深谷中的恐怖意志即将凝聚成形,似乎要跨越空间,将他们连同这片“茧林”一同碾碎的刹那——
嗡!
一声轻微到极致、仿佛来自灵魂本源的震鸣,自老刀、赵振、周伟明三人体内同时响起!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丹田深处,那枚由郭宇种下的、一直沉寂的淡紫色符文种子,此刻正散发出温润而浩瀚的光芒!这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万法不侵、诸邪退避的至高意蕴,如同三盏微弱的灯塔,在他们体内点亮!
那股从山谷深处袭来的、冰冷恐怖的意志,在接触到这淡紫色光芒的瞬间,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发出了无声的、却充满惊怒的嘶鸣,猛地收缩了回去!那锁定三人的致命压力,骤然消失!
整个“茧林”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那些血管藤蔓还在不安地搏动。
老刀三人瘫软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震撼。
他们体内,那淡紫色符文的光芒缓缓隐去,重新归于沉寂。
一个平静的声音,再次直接在他们识海中响起,依旧不带丝毫波澜:
“印记已触发。待在原地,收敛气息。它暂时不敢再窥探。”
老刀抬起头,望向山谷深处那无边的黑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与门主之间,隔着怎样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他们所谓的探查,所谓的冒险,自始至终,都在门主的绝对掌控与庇护之下。
他们,真的只是眼睛和耳朵。
而山谷深处那被惊动的存在,此刻正潜伏在黑暗中,因为那三道一闪而逝的、蕴含着无上威严的淡紫光芒,而陷入了惊疑与暴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