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之底,南极。
这是一片被永恒冰封的白色荒漠,狂风卷起万年不化的雪粒,如同亿万把冰刀,永无止境地切割着这片大陆。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太阳只是一个苍白无力的光斑,吝啬地洒下微不足道的光和热。极度的严寒统治着这里,空气似乎都要被冻结,呼吸间带着刺骨的痛楚,连声音都被这无边的死寂所吞噬。
两道身影,如同违背了物理法则的幽灵,突兀地出现在这片生命禁区上空。正是郭宇与老刀。
郭宇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混沌光晕,将足以瞬间冻裂钢铁的极寒与撕裂性的狂风轻易隔绝在外。他悬浮空中,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一望无际的冰原。这里的环境,对生灵是绝对的死域,但对他而言,却隐隐感觉到一种奇异的……亲和?是了,混沌包容万物,这极致的严寒与死寂,亦是宇宙状态的一种。
而老刀,反应则更为奇特。他那覆盖着暗银与紫黑角质层的身躯,在这极寒环境中非但没有不适,体表反而自然流转起一层更加深邃的幽光,仿佛这里的死寂环境与他体内的星辰寂灭本源产生了某种共鸣。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到极致的空气,那双星辰寂灭之瞳中,破碎的星辰似乎都旋转得更加顺畅了一丝。
“这里的‘死意’……很浓。”老刀沙哑地开口,声音在狂风中几乎微不可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舒适?
郭宇微微颔首。根据陈景明破译的星图,“寂灭之井”的入口,就在这片冰原下方,一个被称为“虚无之镜”的远古冰湖深处。他神识如同无形的巨网,缓缓向下渗透。
冰层极厚,超过数千米,其内蕴含着远古时代被封存的空气、尘埃,甚至一些早已灭绝的微生物化石。他的神识穿透这厚重的冰史,继续向下。
一千米……三千米……五千米……
越往下,冰层的结构越发致密,温度也低到一种匪夷所思的程度,连能量似乎都要被冻结。寻常金丹修士的神识,恐怕早已在此等环境下寸步难行,甚至被冻伤。但郭宇的混沌神识,包容一切,虽感滞涩,却依旧坚定向下。
终于,在穿透了近万米的冰层后,他的神识“触碰”到了底部。
那并非岩石,而是一片……绝对平滑、漆黑如墨、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与感知的冰面。
“虚无之镜”!
这片冰面广阔无垠,安静得可怕,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这南极冰盖的最深处。它的表面没有任何杂质,没有气泡,没有裂痕,光滑得令人心悸,如同死神的瞳孔,倒映着……不,它什么也不倒映,只是纯粹地吞噬着一切。
而更让郭宇心神一震的是,当他神识尝试探入这片漆黑冰面时,竟感受到了一种极其隐晦、却无比精纯的……寂灭寒意!这股寒意,与老刀体内的星辰寂灭本源同属“终末”范畴,但表现形式更加极端,是绝对的“冻结”与“静止”,与星辰归墟的“湮灭”与“消散”有所不同,却隐隐有着更深层次的联系。
就是这里!“寂灭之井”的入口,或者说,是其力量渗透到现实的显化之地!
“找到了。”郭宇收回神识,看向老刀,“下方万米冰层之下,有一片‘虚无之镜’,那里弥漫着与你同源但表现不同的寂灭之力。‘寂灭之井’的入口,很可能就在那里。”
老刀那双星辰之瞳骤然亮起,冰冷的战意混合着一丝渴望:“……下去。”
没有犹豫,郭宇双手虚按下方冰原,混沌之力涌动。
“开!”
无声无息间,下方厚达万米的冰层,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抚平的沙盘,从中间均匀地分开,形成一条直径约十米、笔直向下的巨大冰隧道!隧道内壁光滑如镜,折射着来自上方微弱的天光,深不见底,直通那片漆黑的“虚无之镜”。
两人化作流光,沿着冰隧道疾坠而下。
万米距离,转瞬即至。
当两人脚踏实地,站在那片漆黑如墨、光滑如镜的“虚无之镜”上时,一股远比上方更加纯粹、更加古老的死寂寒意,瞬间包裹了他们。
郭宇周身的混沌光晕微微荡漾,将这寒意隔绝。而老刀,则仿佛回到了母体,体表那层幽光更加明亮,他甚至能感觉到,体内那原本被郭宇强行平衡的星辰寂灭本源,正在自主地、缓慢地吸收着这里弥漫的寂灭寒意,进行着某种微妙的补完与调和!
“这里……对我……有益。”老刀的声音带着一丝确认。
郭宇点头,目光则警惕地扫视着这片绝对黑暗的冰原。他的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只能延伸出去不到百米,再远就被那纯粹的黑暗与死寂所吞噬。
“星图指示的入口在何处?”他问道。
老刀闭上双眼,不再依靠视觉,而是完全凭借自身寂灭本源与环境的共鸣去感知。片刻后,他抬起利爪,指向冰原的某个方向:“……那边……有‘流动’的……死寂。”
两人朝着老刀指引的方向前行。脚下漆黑冰面传来的触感并非冰冷,而是一种诡异的“虚无”感,仿佛踩在不存在的事物之上。
前行了约莫数里,前方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漆黑冰面的中央,出现了一个……漩涡。
并非水漩涡,而是由更加浓郁的、如同液态黑暗般的寂灭能量构成的能量漩涡!漩涡缓缓旋转,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吸力与危险气息。漩涡的中心,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另一个纯粹由“死寂”构成的维度。
而在那能量漩涡的旁边,矗立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座冰雕。
并非由普通的冰构成,而是由那种漆黑的、蕴含寂灭寒意的“虚无之冰”雕刻而成。雕像的形态,赫然是一个头生双角、面容模糊、呈端坐姿态的巨人!其造型风格,与海渊城核心那“巨人坐像”遗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眼前这座冰雕,更加古老,更加残破,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而且通体由这诡异的虚无之冰构成,散发着与脚下冰原同源的气息。
巨人冰雕的“双手”,正虚按在那能量漩涡的上方,仿佛在镇压,又像是在……引导?
郭宇和老刀在距离漩涡和冰雕百米外停下,神色凝重。
这里,就是“寂灭之井”的入口?这座巨人冰雕,又是怎么回事?是远古的守卫?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那一直沉寂的巨人冰雕,其模糊的面容上,两点苍白的光芒,猛地亮了起来!
如同沉睡了万古的眼睛,骤然睁开!
一股冰冷、古老、不带丝毫生命情感、唯有绝对秩序与守护意志的庞大威压,轰然降临,死死锁定了闯入此地的郭宇与老刀!
是它!
之前在深海,一击惊退深渊猎食者、冰封炎魔触手的那个“守护者”!
祂的真身,或者说,其中一个重要的“节点”,竟然就在这南极冰盖之下,镇守着“寂灭之井”!
“……离开……此地……禁区……”
一个冰冷、僵硬、仿佛亿万年的寒冰摩擦形成的意念,直接轰入两人的识海,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意味。
郭宇心念电转。这守护者的力量层次极高,而且似乎与这“寂灭之井”以及脚下的虚无之镜同源,在此地与祂冲突,绝非明智之举。
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以神识回应:“我等并无恶意,只为寻求‘寂灭之井’中的‘冥古玄冰’,救治同伴本源之伤。”他指向老刀,“他的力量,与井中之物同源。”
那巨人冰雕的苍白目光扫过老刀,似乎在确认。片刻后,那冰冷的意念再次传来:
“……‘终末’之力……不得滥用于‘生’之界……”
“……‘玄冰’乃井之核心……镇守‘界限’……不可轻动……”
“……离开……否则……视同……入侵……”
态度坚决,毫无通融余地。
老刀眼中闪过一丝暴躁,周身的寂灭之力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动,与周围的寒意相互刺激,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这里的寂灭环境对他有益,但这守护者的阻拦,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郭宇按住老刀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他看着那冰冷的巨人冰雕和其守护的能量漩涡,大脑飞速运转。
强攻肯定不行。
那么,能否……沟通?或者说,交易?
这守护者镇守于此,必有其职责和目的。能否找到其弱点,或者共同利益?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缓缓旋转的、通往纯粹死寂的能量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