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时间仿佛被那翻滚的血池和颤动的眼球拖入了粘稠的泥沼。每一秒,都伴随着老刀粗重压抑的喘息和经脉中近乎枯竭的刺痛。他蜷缩在岩石阴影下,如同受伤的困兽,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了体内那枚正在发生异变的符文种子上。
沟通,引导……
这过程比他想象中更加艰难,更加凶险。那枚符文种子散发出的、带着混沌色泽的淡紫色微光,虽然与他的三元始炁同源,但其本质似乎发生了某种跃迁,带着一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近乎“道”的吞噬与炼化意蕴。他的心神之力探入其中,如同凡人试图徒手握住流淌的岩浆,每一次接触都带来神魂被灼烧般的剧痛,以及一种自身存在仿佛也要被其同化、分解的大恐怖!
“呃……”他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同溪流般淌下,与身上伤口渗出的墨绿色污血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他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中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
放弃吗?
不!
门主在看着!老周和老赵还在外面苦苦支撑!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涣散的意识强行凝聚!他不再试图去“理解”或“掌控”那缕微光,而是用一种最纯粹、最直接的意志,如同信徒向神明祈祷,将自己所有的决心、所有的信念、所有的不甘,都化作一股决绝的意念,狠狠“撞”向那枚符文种子!
“门主!助我——!”
仿佛听到了他灵魂的呐喊,那枚符文种子猛地一震!那缕混沌色泽的淡紫色微光,如同被注入了生命,骤然变得活跃来!它不再仅仅是散发波动,而是主动分出了一丝比发丝还要纤细、却凝练到极致的混沌紫芒,如同拥有灵性的游蛇,顺着老刀的意念指引,悄然透出他的体外!
就在这一丝混沌紫芒出现的刹那——
整个洞窟,猛地一滞!
翻滚的血池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粘稠的暗红色液面凝固了一瞬!
穹顶垂下的暗红根须停止了搏动!
就连血池中央那颗正在颤动的巨大眼球,其内部疯狂蠕动的墨绿色蛇影也齐齐一僵!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超越理解范畴的极致恐惧,如同无形的冲击波,以那一丝混沌紫芒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仿佛一只渺小的蝼蚁,突然亮出了能够毒杀巨龙的獠牙!
洞窟深处,那股刚刚平息下去的、冰冷暴虐的意志,如同被踩到尾巴的洪荒巨兽,发出了无声却震彻灵魂的、混合着惊怒与难以置信的咆哮!它再次被惊动,而且这一次,反应远比之前更加狂暴!
轰隆隆——!!!
整个洞窟地动山摇!无数暗红色的根须不再是缠绕,而是如同疯狂挥动的巨型触手,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无差别地抽打着洞窟的每一寸空间!岩壁碎裂,碎石如雨般落下!
血池沸腾得更加剧烈,暗红色的液体如同喷泉般涌起,凝聚成一张张扭曲痛苦的巨大人脸,发出无声的尖啸,扑向那丝混沌紫芒出现的方向!
那颗巨大的眼球,更是猛地睁开了一道缝隙!缝隙内,不是瞳孔,而是一片旋转的、由无数墨绿色蛇影构成的深渊!一股更加凝练、更加古老、带着湮灭神魂力量的恐怖光束,正在其中急速酝酿,锁定了岩石阴影下的老刀!
完了!
老刀心中一片冰凉。他没想到,仅仅是引导出一丝微光,竟然会引发如此恐怖的反扑!这根本不是他能够抵挡的力量!别说阻止,他现在连自身的存在,都可能在这毁灭性的打击下瞬间灰飞烟灭!
然而,就在那湮灭光束即将喷射而出,无数根须和血影即将把他撕成碎片的千钧一发之际——
那一丝被引导出的混沌紫芒,动了!
它没有去攻击眼球,没有去抵挡根须,甚至没有理会那些扑来的血影。它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无视了所有即将临体的攻击,如同穿越了空间,以一种超越理解的速度,精准无比地……点在了血池边缘,一块看似不起眼的、镶嵌在池壁上的暗红色晶石之上!
那晶石,似乎是整个血池能量循环的一个次要节点?
嗤——!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声响。
仿佛烧红的针尖,刺入了一小块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洪流的对冲。
但就是这轻轻一点,却像是触动了某个最精密的仪器中,一颗最微不足道,却又至关重要的齿轮!
嗡……!
整个血池的运转,猛地出现了一个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凝滞!池中翻滚的液体微微一顿,那输送向眼球的能量流,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就是这一瞬间!
洞窟深处那颗巨大眼球中正在酝酿的湮灭光束,猛地一颤,内部能量结构因为输入的不稳定而出现了剧烈的冲突!光束边缘逸散出危险的墨绿色电弧,发出“噼啪”的爆鸣,竟暂时无法顺利发出!
而那股锁定老刀的冰冷意志,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能量紊乱和节点被触动,产生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分神和惊愕!
机会!
老刀虽然不明白那丝混沌紫芒为何会选择那个节点,但他战斗的本能让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风行……燃血!”
他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不再吝啬任何代价,直接燃烧了体内仅存的三元始炁和部分生命本源!一股远超他负荷的力量瞬间爆发,让他重伤的身体如同回光返照般,强行冲破了洞口力场的部分束缚!
他不再隐匿,不再躲藏!
身体如同炮弹般从岩石阴影下冲出,不是向后逃窜,而是向着……洞口侧上方,那块刻画着“蛇母之瞳”图案的蛇头岩石,猛地掷出了手中一直紧握的、那根早已破损不堪、却依旧残留着一丝他自身本源始炁的木棍!
咻!
木棍如同离弦之箭,精准地射向那蛇瞳图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攻击那里,那更像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本能反击,一种不甘心就此湮灭的、最后的挣扎!
噗!
木棍狠狠撞在蛇瞳图案上,蕴含其中的微弱始炁与图案中蕴含的邪能发生剧烈冲突,发出一声闷响,木棍瞬间化为齑粉,但那蛇瞳图案的光芒,也为之微微一黯!
而老刀自己,则借着掷出木棍的反冲之力,以及“燃血”带来的瞬间爆发,如同断线的风筝,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势,险之又险地……摔出了洞口的范围,重重砸落在外面周伟明和赵振藏身的不远处!
几乎在他摔出洞口的同一时间——
轰!!!!
那道酝酿已久的湮灭光束,终于从眼球缝隙中狂暴射出!粗大的墨绿色光柱狠狠轰击在老刀刚才藏身的岩石区域,将那片区域连同后方大片的岩壁,瞬间汽化、湮灭,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恐怖坑洞!
洞口处,无数根须疯狂舞动,却似乎受到了某种限制,无法轻易延伸出洞口范围,只能徒劳地挥舞着,发出尖锐的破空声。那股冰冷的意志在洞口剧烈翻腾,充满了被接连戏弄的滔天怒火,但它似乎也无法(或者不愿?)轻易离开洞窟深处。
老刀瘫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燃烧生命本源带来的反噬开始显现,眼前一片漆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
他成功了?
不,他什么都没改变。那血池依旧在运转,那颗眼球依旧在苏醒,他只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但他那拼死一击掷出的木棍,那微不足道的一次能量干扰,那丝混沌紫芒精准点中的节点……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几颗石子,虽然未能阻止洪流,却已然在这片黑暗的深渊中,荡开了一圈注定无法平息……
的涟漪。
周伟明和半昏迷的赵振,连滚爬爬地扑到老刀身边,看着他凄惨的模样,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悲怆。
薪火未熄,却已……焚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