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无声地推开。
林薇站在门口,依旧是那身得体的职业套装,妆容精致,但眼底深处那抹难以完全掩饰的忧虑,以及比平时更加挺直的背脊,都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她手中捧着一台轻薄的光脑和一叠文件,目光在接触到办公桌后那道身影时,微微一凝。
郭宇坐在那里,姿态与往日并无不同,甚至更加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阳光从他身后巨大的落地窗涌入,却仿佛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圈无形的阴影区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他没有看林薇,目光落在窗外那片喧嚣的城市天际线上,侧脸线条在光晕中显得格外冷硬。
林薇深吸一口气,迈着尽可能平稳的步伐走进来,将光脑和文件轻轻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
“郭董。”她的声音保持着专业的冷静,但尾音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颤,“您……您没事吧?”
郭宇缓缓转过头,那双幽暗的深紫眸子落在林薇身上。没有威压,没有斥责,只是一种纯粹的、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本质的审视。
林薇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无形的冰冷手掌攥住,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那目光……和以前不一样了!更深,更冷,带着一种……非人的洞彻感。
“说。”郭宇开口,声音平淡,却像冰冷的玉石敲击在寂静的空间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林薇立刻收敛心神,她知道现在不是探究老板变化的时候。她快速点开光脑,调出几份标红的文件,语速清晰而迅速地汇报:
“郭董,三个小时前,我们监测到‘瑞丰集团’及其关联的十七个离岸账户,出现异常的大额资金流动,总计超过八十亿欧元,通过极其复杂的路径,最终流向了东南亚几个注册信息模糊的矿业和生物科技公司。操作非常隐蔽,但我们的新算法捕捉到了异常关联。”
“同时,赵总那边传来消息,商会内部有几个原本态度暧昧的家族,今天一早态度突然变得强硬起来,以‘风险评估’为由,暂时搁置了与我们‘高端制造产业联盟’的几个关键合作项目。他们似乎……得到了某种底气。”
“另外,”林薇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一些,“我们安插在‘鼎盛’残余势力里的眼线回报,昨天深夜,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客人’拜访了马国雄目前藏身的地方,停留了约半小时。眼线无法靠近,但感觉到……很冷,非常冷的气息,不像正常人。”
她抬起头,看向郭宇,眼中带着请示:“郭董,这些迹象表明,‘阴蛇谷’或者其关联势力,可能已经开始反扑,并且……将触角伸到了商业层面。我们需要采取应对措施吗?”
郭宇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令人心悸的嗒嗒声。暗紫色的眸子里,数据流般的光芒一闪而逝。
资金异动,商业施压,幕后接触……很常规的手段。像是试探,也像是拖延。
“阴蛇谷”在雨林的核心据点被他拔除,损失了“蛇母之瞳”和大量积累的邪能,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但这些商业层面的小动作,不像是他们主要的报复方式。更像是在……争取时间?或者,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
那个雨林中神秘的窥探者,是否与这些动作有关?
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覆盖了整个城市,捕捉着那些与“瑞丰”、“鼎盛”相关的、散发着贪婪、恐惧、阴谋气息的精神波动碎片。无数杂乱的信息涌入,又被他那经过归墟法则淬炼过的意识快速过滤、分析。
他“看”到了“瑞丰”董事长躲在奢华办公室里,对着电话低声下气地保证;“看”到了商会里那几个家族族长在密室中争吵、权衡;也“看”到了马国雄藏身的别墅外,那一缕若有若无、带着阴冷蛇腥气的能量残留……
这些尘世的阴谋与挣扎,在他此刻的视角下,如同琉璃缸中蠕动的虫豸,清晰,却又……乏味。
“不必。”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维持现状,严密监控。他们想玩,就让他们先动。”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穿透了钢筋水泥的丛林,看到了那片依旧被瘴气笼罩的雨林,看到了暗河中那个正在蜕变的“样本”,也看到了更深邃的、隐藏在幕后的阴影。
“另外,”他补充道,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启动‘深蓝生命’的‘涅盘’项目最高权限。我需要所有关于‘极端环境生命适应性’、‘基因序列稳定性’以及‘意识上传与载体兼容性’的原始数据报告,直接发到我这里。”
林薇愣了一下。“涅盘”项目是“深蓝生命”最核心、也是最机密的长期研究计划,涉及的方向极其前沿甚至……禁忌。老板突然要调取所有原始数据?
但她没有多问,立刻躬身:“是,郭董,我立刻去办。”
她转身,快步离开办公室,轻轻带上了门。直到走出顶层区域,进入专属电梯,她才敢长长吁出一口气,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老板刚才给人的感觉……太可怕了。那不是愤怒或威严,而是一种近乎……漠视的平静,仿佛世间万物,包括她这个首席秘书,都只是他面前可以随意移动的棋子。
办公室内,重归寂静。
郭宇缓缓闭上双眼,意识再次沉入体内。外界那些商业层面的波澜,对他而言,不过是棋盘上无关紧要的几步闲棋。真正的战场,在力量的本质,在生命的奥秘,在那扇通往归墟的门后。
“噬界之芽”的炼化已近尾声,归墟法则的碎片正逐渐与他的道基融为一体。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发生某种质变,对“终结”与“存在”的理解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而老刀那个“样本”提供的数据,以及即将到手的“涅盘”项目资料,将为他下一步完善“暗紫混沌之道”,探寻“生”与“死”的平衡,提供至关重要的参考。
尘网微澜,不过是他力量攀升途中,微不足道的背景噪音。
他的目光,早已投向了更高、更远、也更加危险的……维度。
狩猎,并未结束。
只是猎场,已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