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骤然降临,只剩下炭治郎粗重的喘息声,以及身后祢豆子因为压制本能而发出的、细微的呜咽。
炭治郎惊魂未定,目光怔怔地从不速之客的脸上,移到他手中那柄散发着致命寒气的日轮刀上。
【呼……得救了吗?】
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眼前这个散发着比恶鬼更冰冷气息的人,让他不敢完全放下警惕。
他挣扎着站起身,依旧将祢豆子牢牢护在身后,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镇定的语气开口
“非、非常感谢您出手相救!请问您是……?”
白衣剑士的目光冷淡地扫过炭治郎,最终落在他身后龇着牙、明显异于常人的祢豆子身上。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平静地陈述
“鬼杀队,冰柱——荒川肆”
他的声音一如他的呼吸法,冰冷得仿佛能冻结空气。
随即,荒川肆手腕微转,将那柄凝结着冰霜的日轮刀径直指向炭治郎,冷漠的质问如同冰锥般刺来
“你,带着一只鬼,来狭雾山做什么?”
炭治郎心里猛的一沉,如同坠入冰窖。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和那柄直指自己的日轮刀,
眼前这个明明是人类,可带来的压迫感却比刚才的恶鬼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甚至炭治郎能感受到,这压迫感比当时面对锖兔和富冈义勇加起来的压迫感还强许多倍——简直让人升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他清楚地感受到身后弥豆子因恐惧和本能发出的、更加急促的呜咽声,以及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他立刻张开双臂,更加彻底地将弥豆子护在身后,尽管自己也是浑身伤痕,体力透支,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坚定,迎着荒川肆冰冷的目光,急切地解释道
“请、请等一下!荒川先生!她是我妹妹祢豆子!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从来没有!”
荒川肆的表情微微一动,但那双淡蓝色的眼眸依旧仿佛冻结的湖面,映不出丝毫情绪。
他手中的日轮刀依旧稳稳地指着炭治郎,刀尖上的寒气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更冷了。
“鬼,就是鬼,就算她是你妹妹也不行。”
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以人类为食,是必须诛灭的存在。这是鬼杀队的铁律。”
“可是祢豆子不一样!”
炭治郎几乎是在呐喊,眼眶因为激动而泛红
“她从变成鬼的那天起就在保护我!她一直在和吃人的本能抗争!刚才也是她救了我!您也看到了不是吗?”
他指向身后虽然龇牙却依旧乖乖待在他身后的祢豆子
“如果您要杀她,那就先杀了我!我绝不会让开!”
荒川肆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了炭治郎腰间那柄粗糙的斧头上,又扫过他浑身是伤却依旧倔强挺立的姿态。
最终,他冷哼一声,那声音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只是让周遭的空气又冷了几分。
“愚蠢。”
他手腕一振,日轮刀锋上的冰晶发出细微的脆响。
炭治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闭上眼准备迎接致命的寒冷——但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
荒川肆的刀尖并未向前刺出,反而微微偏离了寸许,冰冷的刀锋擦着炭治郎的耳畔掠过,带起的寒气让他耳根一阵刺痛。
炭治郎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开了双眼,只见荒川肆收回了日轮刀,刀尖垂向地面,冰晶顺着锋刃缓缓滑落,在寂静的山道上发出几不可闻的细碎声响。
他依旧面无表情,但那双淡蓝色的眼眸中,似乎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如冬日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水流。
“愚蠢。”
他再次吐出这两个字,但语调却比先前低沉了些许
“你以为用你的命,就能换她活下去?”
炭治郎怔住,眼中仍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他紧咬着牙,声音虽略显嘶哑,却依旧坚定
“我不知道能不能换来她的生存……但我知道,身为哥哥!我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在眼前被别人伤害!”
荒川肆沉默了。
风穿过树梢,卷起几片枯叶,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儿落下。
不远处的祢豆子依旧蜷缩在炭治郎身后,身体仍在微微发抖,但那双赤红的眼眸却紧紧盯着荒川肆,充满了戒备与不安。
良久,荒川肆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锋芒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是灶门炭治郎!”
炭治郎立刻回答,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灶门炭治郎。”
荒川肆微微点了点头,语气虽然还是冷淡,但却少了一丝寒意
“嗯,炭治郎,你保护妹妹的决心我看到了 ,”
他抬眸看向祢豆子,那双异于常人的赤瞳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醒目,而他淡漠的目光却仿佛能穿透表象,直视本质。
“不过鬼就是鬼。”
他再度开口,语气平静得近乎残酷
“无论她是否吃过人,无论她是否伤害过谁,只要她身为鬼,就注定与我们为敌。”
“但——”
炭治郎刚要反驳,却被荒川肆抬手打断。
“别急着辩解。”
荒川肆的语气依旧冷硬,却不像之前那样充满杀意
“我并非立刻要取她性命。狭雾山是鬼杀队的驻地之一,也是培养队员的地方。你带着一只鬼来到这里,本应直接被视作敌人处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炭治郎满身的伤口与疲惫的神色,又看了看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祢豆子,语气略微放缓,但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但你敢为了她挡在我的刀前,甚至不惜以命相搏……这份觉悟,我承认,不一般。”
炭治郎呼吸一滞,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震动。
“不过,”
荒川肆话锋一转,再次将日轮刀收入刀鞘,冰霜随着刀身的回缩而簌簌掉落
“这不代表我会网开一面。鬼杀队有鬼杀队的规矩,而我,是执行规矩之人。”
他目光如冰,直视炭治郎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若真想救她,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觉悟有多高吧……”
说完,荒川肆转身,白色的羽织在夜风中轻轻扬起,如同一片无声坠落的夜幕。
他迈步朝前走去,脚步沉稳而从容,每一步都仿佛踏在炭治郎的心上,激起层层难以平息的涟漪。
炭治郎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喉结微微滚动,似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等等!”
炭治郎猛地喊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与恳求,他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却又在看清荒川肆侧脸那抹冷峻后,硬生生停住了脚步。
荒川肆的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
“你想让我怎么做?”
炭治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
“只要能救祢豆子,我什么都愿意做!不管多苦、多危险,我都会去完成!”
他的眼神炽热而坚定,像是燃烧的炭火,哪怕寒风再冷,也绝不会轻易熄灭。
荒川肆终于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月光洒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那双眼眸依旧冰冷,却隐隐透出一丝审视的意味。
荒川肆的指尖轻轻叩在刀镡上,清脆的金属声响在寂静的夜林里格外清晰。
下一秒,弥豆子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的手里,炭治郎大惊失色,瞳孔微缩。
“弥豆子!!”
他刚想冲上去就被荒川肆一个凌厉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冷静点,炭治郎。”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我没打算现在对她做什么。”
原本因为有些恐惧和慌张而微微颤抖的祢豆子在他手中,不知为何,突然就变的异常温顺,就连荒川肆对此也感到一丝诧异,
荒川肆垂眸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怪物,倒更像是在评估某种未知的可能性,带着一丝温和
随后,他抬起眼,再次看向炭治郎,目光如刀。
“你刚才说,你愿意做任何事,来救她,对吧?”
炭治郎没有回答,但那紧咬的下颚、那双燃烧着决心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
“很好。”
荒川肆轻声说道,仿佛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那么,从现在开始,十五分钟内去往山顶的道场,我和鳞泷师傅还有你妹妹会在那里等你的,如果你能做到,我便给你一次机会……”
荒川肆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却如重锤般砸在炭治郎心头。
“山顶的道场?”
炭治郎一愣,下意识重复了一遍,随即反应过来,立刻点头
“好!我一定会在十五分钟内赶到!还请你在此之前一定要照顾好祢豆子!”
他转头看向荒川肆手中的祢豆子,只见她虽仍紧闭着双眼,但身体不再颤抖,似乎因荒川肆的气息而莫名安静下来。
“放心吧”
听到这话,炭治郎心中稍安,但更多的是即将面临未知试炼的紧张与决意。
“不过记住,”
荒川肆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为冷峻,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认真
“这不是什么游戏,也不是对你善良的考验。我要看的,是你是否真的拥有——足以保护自己的妹妹、并背负一切后果的觉悟。”
说罢,他不再多言,身形一动,如一道白色闪电般掠入夜色深处,只留下一地翻飞的落叶与炭治郎一人伫立原地。
炭治郎深吸一口气,拳头紧紧攥起,指节泛白。
“十五分钟……山顶的道场……”
他喃喃自语,目光坚定地望向远处那隐于夜色与山林之间的巍峨山巅。
尽管不知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试炼,尽管内心仍充满不安与疑惑,但他没有丝毫犹豫。
“我一定会赶到!然后——我会证明给你看!”
他猛地转过身,朝着山路奔去,每一步都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仿佛要将体内的每一分力量都燃烧起来,只为赶在时间终结之前,站在那道场之中,面对那名持有寒刃的裁决者。
风在耳边呼啸,夜色如墨,而他的身影,却如一簇不屈的火焰,在黑暗中疾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