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柱走出赵二铁的窑洞。
外面,天已经黑了。
这时,胡大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赵老歪。
“老村长,这么晚了,还在这儿乘凉呢?”胡大柱先开了口,语气平和。
赵老歪从磨盘上跳下来,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动作有些迟缓。
他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了一下胡大柱,才叹了口气,声音不像以往那样带着刺儿,反而有些沉闷:“大柱啊,刚给二铁家的瞧完病?”
“嗯,瞧完了。他母亲的情况不太好。我也爱莫能助。”胡大柱应道。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只有夏夜的虫鸣在耳边聒噪。
终于,赵老歪像是下定了决心,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大柱,以前……以前是我们赵家坡不对,听信了赵三那王八羔子的挑唆,对你们胡家坡,对你,都有不少误会。你……你别往心里去。”
胡大柱摆摆手,语气诚恳:“赵村长,话不说不知,木不钻不透。现在说开了就好。咱们两个坡地头挨着地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是这么个理儿!”赵老歪见胡大柱如此大度,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些,“说起来,你们胡家坡这几年,在你带领下,真是搞出名堂喽!”
他话语里带着真切的羡慕,“那深水井打的,那大水窖挖的,真是解决了根本问题!还有那满坡的柿子苗、红枣苗,长势那个喜人!我们坡上的人过去看了,没有不眼热的!”
胡大柱憨厚地笑了笑:“也都是摸索着来,离不开政策支持和乡亲们肯干。”
赵老歪搓着手,显得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了口:“大柱,不瞒你说,看着你们干得红火,我们赵家坡也不能光看着啊。乡里动员我们,说坡地适合种烟草,效益来得快。我们……我们心里也活泛了,想试试。”
他话锋一转,眉头又锁了起来:“可这种烟草,是个技术活啊!水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肥料、病虫害,讲究多得很!我们心里实在没底,怕把这好端端的项目给搞砸了,辜负了乡里的期望,也对不起跟着干的村民。”
他抬起头,目光里带着期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大柱,你见识广,路子也多,有没有认识的农业技术员。我想厚着脸皮,请你帮我们牵个线,搭个桥,请教请教这烟草到底该怎么种,能不能帮我们请个懂行的来指点指点?”
“你这什么话,那镇上的赵副书记不是你们赵家坡的人吗?他不懂?”胡大柱反问道。
“他只知道做官,这接地气的事可真不懂。”赵老歪回答道。
“那找镇农业局的技术工啊,也是赵良军负责的啊。”胡大柱之前也是查过这事的。
“问了,其他可以,烟草种植不懂。”赵老歪又说道。
“那就只有一个人懂了,周老板。人家是烟草种植大户,听赵副书记说,本来就是和你们合作的啊。他那边都是技术工。”胡大柱马上想到。
赵老歪一拍脑门,苦笑道:“哎,你是不知道啊,我以前得罪了老周。”
“啊?咋会?”胡大柱惊讶道。
“陈年旧事了,都是私人恩怨,不瞒你说,那老周的媳妇是我以前的相好。”赵老歪也是无奈。
“这样啊。”胡大柱想了想,赵老歪都开口了,他也不好拒绝,便说道:“行,我改天看看。”
“而且,我们赵家坡也没有村医,你也正好可以填补这块,还可以多挣点钱。”赵老歪说道。
不过赵家坡都是男人多,女人少。
“我看病,一直都是不分恩怨的。”胡大柱这点还是很分明的,之前的赵大,柳玉,现在的赵珍,都是赵家坡的人,也都一视同仁的看。
“有你这句话就好。”赵老歪点点头。
胡大柱也就告辞,往胡家坡走。
赵家坡到胡家坡,是往下山沟走的。
这条山沟路,因为两个村之前的恩怨,很少走。
走到一半的时候。
胡大柱看到远处有些火星。
那边是胡家坡的乱葬岗。
王婆婆之前说过,抗日时期,岗村宁次的大扫荡来过这一带,死了很多人,尸体堆积如山,整个乱葬岗那边,上千人的尸骨都埋在那里。
冤魂无数。
所以那处,平日里压根不敢有人去,更别提晚上了。
成了胡家坡和赵家坡边界的禁地。
此时,怎么会有火星?
胡大柱疑惑,便悄咪咪的往那边走去。
越往那边走,阴气越重,罕见的起了白雾。
胡大柱打了个哆嗦,脚跟灌铅了一样。
一切邪乎,似乎都在阻止胡大柱往那边前进。
胡大柱走到边上,借着坡度的掩护,蹲了下来,弹出脑袋,往乱葬岗那边看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
他赫然看见了一只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