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陡峭而潮湿,向下延伸不过十余米,便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却又让人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一条地下河横亘在面前,拦住了去路。河面并不宽阔,约莫五六米,但水流湍急,黝黑的水体深不见底,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在这封闭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喧嚣。河对岸,隐约可见另一个洞口,那应该就是地图上标示的下一段路径。
然而,吸引王朗和胖子目光的,并非这条河本身,而是河岸边散落的一些东西。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靠近他们这一侧的河滩碎石中,零星闪烁着一些金属光泽。有锈蚀严重的铜钱,有断裂的玉璜,甚至还有几件小巧的金器,在尘埃和碎石中半掩半露,散发着诱人的财富光芒。
“我……我去!发财了!朗哥!看见没!金子!”胖子刚才的恐惧瞬间被狂喜取代,眼睛瞪得溜圆,口水差点流出来,撅着屁股就要扑过去捡。
“站住!”王朗一把拽住他的背包带,力道之大,差点把胖子拉个趔趄。他的脸色异常凝重,不仅是因为胖子见钱眼开,更是因为他闻到了一股极其微弱、但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味道——一股甜腻中带着金属腥气的味道。
这味道……是水银!
他猛地将手电光投向那黝黑的河面,仔细观察。果然,在光线照射下,河面并非完全漆黑,反而隐隐泛着一种奇特的、类似金属的银灰色光泽。一些区域甚至能看到细微的、不易察觉的银色絮状物在缓缓流动。
“这不是普通的地下河!”王朗声音发紧,“这是水银!剧毒!”
“水、水银?”胖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弹开好几步,惊恐地看着那些近在咫尺的金器,仿佛那不是财富,而是索命的诅咒。“古代皇帝陵墓里用来防盗的那个?我靠!这墓主人也太狠了吧!”
王朗的心脏也在下沉。水银挥发产生的汞蒸气有剧毒,吸入过量会致命。这条“水银河”就像一道天然的毒气屏障,隔绝了对岸。那些散落在河边的陪葬品,更像是诱饵,吸引贪婪者靠近,然后被无形的毒气杀死。
他再次展开皮质地图。地图上对这个区域的标注非常简单:一条弯曲的粗线代表河流,旁边用殄文写着一个“毒”字,朱红线在河流处中断,对岸才重新开始。没有标注任何桥梁或渡口。
“地图到这里断了,没路过去。”王朗的声音干涩。
“那、那怎么办?游过去?”胖子说完自己就打了个寒颤,看看那泛着诡异银光的河水,拼命摇头,“不行不行,下去就成水银腌肉了!”
直播间也因为这新的困境而议论纷纷:
【水银河?大手笔啊!这墓主人绝对是个大佬!】
【胖子差点就无了,贪字头上一把刀!】
【朗爷快想办法,汞蒸气吸多了会傻掉的!】
【女鬼姐姐呢?快出来指条明路啊!】
【会不会有隐藏的桥或者机关?】
王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四周。河岸两边是陡峭的岩壁,难以攀爬。河道上下游都隐没在黑暗中,不知通向何处。他用手电光仔细扫描着河面和对岸,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靠近对岸的河面上。那里的水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加湍急,形成了一个不大的漩涡。而在漩涡下方,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长条形的巨大黑影,半沉半浮,似乎……是一根倒下的石梁或者巨木?
“胖子,你看那边!”王朗指向那个黑影,“像不像是……桥?”
胖子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不太确定:“像倒是像……可它沉在水底下啊!还是水银河!怎么过去?”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的、熟悉的女声,再次如同鬼魅般,直接响彻在王朗的脑海,这一次,带着一丝明显的急促:
“上游三十步,石鳗可渡。速决,气毒渐浓。”
上游三十步?石鳗?
王朗来不及细想“石鳗”是什么玩意儿,但“气毒渐浓”四个字让他瞬间警醒。他确实感觉喉咙开始有些不适,脑袋也有些发晕。必须立刻行动!
“跟我来!往上走!”王朗低喝一声,捂住口鼻,沿着河岸向上游快步走去。胖子虽然不明所以,但对王朗(或者说对那神秘提示)已经产生了盲目的信任,连忙跟上。
向上游走了大约三十步,河岸在这里变得狭窄,岩壁向内凹陷,形成一个不大的浅滩。浅滩边的水银河水依旧湍急,但在靠近岩壁的水下,王朗看到了一排奇特的石桩。
这些石桩并非人工雕琢的桥墩,而是天然形成的、粗如儿臂的灰白色石柱,表面光滑,微微弯曲,一头固定在河床底部,另一头斜斜伸出水面一小截,看上去……确实有点像某种巨大鳗鱼的脊背,间隔大约一步,一直延伸到河对岸,只是大部分都淹没在水银河面之下。
“这……这就是‘石鳗’?”胖子目瞪口呆,“这能走人?滑不溜秋的,还泡在水银河里!”
王朗也感到头皮发麻。踩着这些浸泡在剧毒水银中的光滑石桩过河,无异于刀尖跳舞。一旦失足落水,后果不堪设想。
“没别的路了!胖子,把绳子拿出来!”王朗当机立断。他们准备的装备里有专业的登山绳。
两人快速将绳子系在腰间,打了个牢固的连接结。王朗深吸一口(尽量过滤掉可能存在的汞蒸气),将手电咬在嘴里,第一个试探着踩上了第一根石鳗。
石桩表面果然湿滑无比,而且异常冰冷。他必须全神贯注,用脚底感受着每一寸接触面,才能勉强站稳。水银河水冰冷刺骨,即使隔着厚厚的登山裤和防水靴,也能感受到那股寒意和……致命的威胁。
他小心翼翼地迈出第二步,踩上第二根石鳗。身体微微摇晃,吓得后面的胖子失声惊呼。
“稳住!朗哥稳住!”
王朗屏住呼吸,一步步向前挪动。河水在他脚下哗哗流淌,银灰色的反光晃得人眼晕。他不敢低头看那致命的河水,只能死死盯着对岸,依靠身体的本能维持平衡。
短短五六米的距离,此刻仿佛天堑。
就在他走到河中央,准备迈向下一根石鳗时,异变陡生!
对岸的洞口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低沉的、仿佛野兽般的嘶吼!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凶戾,震得整个河道似乎都微微颤动!
王朗心神剧震,脚下一滑!
“啊!”他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侧面栽倒!
“朗哥!”胖子在岸上魂飞魄散,死命抓住绳子往回拉。
千钧一发之际,王朗猛地伸出双手,死死抱住了那根滑不溜秋的石鳗!大半个身子已经悬空,靴子甚至浸入了冰冷的水银河中,溅起几滴银灰色的水花!
刺骨的寒意和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而就在这时,他咬在嘴里的手电,光柱无意中扫过对岸的洞口。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洞口深处的黑暗中,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燃烧的炭火,正死死地盯住了他!
那是什么?!
“拉我上去!快!”王朗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胖子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脸憋得通红,终于将王朗从河面上拽了回来。王朗瘫在浅滩上,剧烈地咳嗽着,看着自己靴子上沾染的些许银灰色液体,心有余悸。
对岸那低沉的嘶吼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更近了一些。
而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水银河的对岸,等待他们的,不仅仅是生路,还有未知的、更加恐怖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