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市租住的公寓,王朗立刻开始了他的“实验”。
他将窗户用厚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确保室内光线昏暗,氛围接近古墓中的那种封闭感——这似乎能让那团名为“蝉蜕之息”的气流稍微安分一些。他盘膝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按照祖传笔记残页上那语焉不详的提示,尝试“静心”、“意守”。
这比他想象中要难得多。
闭上眼,古墓中的恐怖画面依旧会不受控制地闪现,夹杂着对未知“秽祟”的担忧,让他的心绪如同沸水般翻腾。而那团盘踞在丹田的冰凉气流,如同沉睡的刺猬,稍有惊动就会微微一缩,带来一种类似肌肉痉挛的细微抽痛。
他努力调整呼吸,回忆着为数不多的、在网上看过的冥想技巧,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或者想象一个宁静的场景。过程枯燥而煎熬,进展缓慢得令人沮丧。一连几天,他除了必要的吃饭和休息,几乎所有时间都耗在了这上面。胖子打电话来约饭,也被他以需要静养为由推掉了。
直到第三天深夜,在一次几乎要放弃的尝试中,转机悄然来临。
那时他正被一个关于悬棺心跳的噩梦惊醒,心跳如鼓,冷汗涔涔,丹田处的气流也因此躁动不安,像只无头苍蝇般乱窜。他强忍着不适,按照这几天摸索出的笨办法,不再试图强行“意守”,而是将注意力完全放在那躁动的气流本身,去感受它的“冰凉”,它的“轨迹”,像旁观者一样,不带任何评判和试图控制的念头。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他放弃“控制”的执念,只是纯粹地“观察”时,那躁动的气流竟渐渐平息了下来。它不再横冲直撞,而是恢复了那种缓慢的、近乎沉睡的盘踞状态。甚至,王朗能隐约感觉到,它似乎……更“凝实”了一点点?
这种变化微乎其微,但对他而言,不啻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曙光。
他精神大振,继续保持着这种“旁观”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在他几乎要进入一种半睡半醒的冥想状态时,那团气流再次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它不再是完全静止的。
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凉意,如同初生的藤蔓,自发地从那团气流中探出,沿着他体内某个模糊的、仿佛天然存在的通道,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向上游走了寸许距离,然后力竭般缩了回去。
整个过程短暂而微弱,若非王朗全神贯注,几乎无法察觉。
但就是这一下,让他浑身一震!
就在那丝凉意探出又缩回的瞬间,他紧闭的双眼“看”到的,不再是眼皮内部的黑暗,而是一片……模糊的、扭曲的、仿佛透过磨砂玻璃观察到的景象!
他“看”到了自己房间的轮廓,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中,桌椅家具的线条扭曲不定,空气中漂浮着一些难以言状的、如同尘埃般的光点,有的黯淡,有的稍微明亮。同时,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各种微弱“信息”的感觉涌入他的感知——墙角堆积的旧书散发着沉寂的气息,窗外远处城市的噪音化作混乱的波纹,甚至他自己身体都呈现出一种内部带着微弱冰凉核心、外部轮廓模糊的光影……
这种“视觉”和“感知”只持续了不到半秒钟,随着那丝凉意的缩回而瞬间消失,他重新陷入了普通的黑暗。
王朗猛地睁开眼,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
这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这是……“蝉蜕之息”带来的感知?笔记上说的“通幽微,感阴阳”?
他难以置信地环顾四周熟悉的房间,一切正常,桌椅摆放整齐,没有任何灰雾或扭曲的光影。但刚才那短暂而奇异的感知,却无比真实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这“蝉蜕之息”,竟然真的拥有超乎寻常的感知能力!
兴奋之余,笔记上的警告也随之浮现——“易引秽祟”。
这种超越常人的感知,是否会像黑暗中的灯塔,吸引来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他刚才感知到的那些灰雾和光点,又代表着什么?是环境中固有的能量,还是……已经存在的“秽祟”?
他不敢再轻易尝试引导那丝气流,但确认了其真实性,让他对未来的方向更加明确。同时,一股强烈的渴望也油然而生——他需要那缺失的运转之法!需要真正掌控这股力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被动地感受和担忧。
接下来的几天,王朗更加刻苦地尝试“静心”和“旁观”,希望能再次触发那种奇异的感知,或者至少能更清晰地感受气流的运行。进展依旧缓慢,但那团气流似乎确实比之前稍微“听话”了一点,不再那么容易因他的情绪波动而剧烈躁动。
这天晚上,他感觉心神消耗巨大,决定暂停修炼,出门去买点宵夜,透透气。
已是深夜,老旧小区里行人稀少,路灯昏黄,将树影拉得老长。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王朗裹了裹外套,低头走着,脑子里还在回味着刚才修炼时那丝气流微妙的流动感。
就在他走过小区里那棵据说有上百年树龄的老槐树下时,异变陡生!
丹田处那团一直还算安分的“蝉蜕之息”,毫无征兆地猛地一颤!紧接着,一丝远比之前他自己引导时要粗壮、要冰寒得多的凉气,如同受到某种强烈的吸引,自发地、迅疾地窜出了丹田,直冲他的双眼!
“呃!”
王朗闷哼一声,双眼瞬间传来一阵冰刺般的剧痛和酸胀!视线骤然模糊、扭曲!
他下意识地扶住旁边粗糙的槐树树干,用力眨了眨眼。
当视线再次清晰时,他看到的,不再是昏黄路灯下的寻常夜景。
整个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暗绿色的滤镜,光线黯淡,阴影浓重。空气中漂浮着更多、更清晰的灰色雾霭,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缓缓飘动。而那棵老槐树,在他此刻的“视野”中,树干内部竟然隐隐透出一团黯淡的、如同心脏般缓慢搏动的暗黄色光晕,无数细密的、近乎黑色的气流如同根须般从树干中伸出,扎入周围的土地和空气中。
这诡异的景象让王朗寒毛倒竖!
而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在他前方不远处的路灯阴影下,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低着头的小女孩的身影,她的身体边缘模糊,仿佛由更浓郁的灰雾构成,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极其不适的、冰冷而怨怼的气息。
似乎是察觉到了王朗的“注视”,那个低着头的红衣小女孩,缓缓地、缓缓地抬起了头……
一张毫无血色、双眼只有两个黑洞的脸,正对着王朗的方向。
她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无声的、充满恶意的笑容。
“蝉蜕之息”自发运转,“秽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