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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温暖而沉重的黑暗。
王朗感觉自己像是在无边的深海下沉,意识模糊,身体如同散了架,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经脉都传来被撕裂后又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剧痛。灵息之海彻底干涸,甚至出现了道道裂痕,那是过度承载星辰之力留下的创伤。星枢令沉寂在胸口,如同耗尽能量的核心,再无半点声息。青铜短剑……他甚至不敢去感应,那布满裂痕的触感让他心头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和声音将他从深沉的昏迷中拉扯出来。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山魈”那张带着疲惫与关切的脸庞。
“醒了?”“山魈”的声音沙哑,但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王朗发现自己正靠坐在祭坛边缘,身上盖着一件特制的保温毯。“灵雀”正在不远处,用干净的布条蘸着清水,小心地擦拭着他脸上和手臂上干涸的血迹。“炎狼”则坐在稍远的地方,龇牙咧嘴地给自己断裂的左臂进行着简陋的固定,旁边躺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墨师”。
祭坛依旧苍白,但洞口那圈星辰符文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银光,将周围的黑暗与死寂牢牢隔绝在外。封印,暂时稳固了。
“我们……守住了?”王朗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守住了。”“山魈”点了点头,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多亏了你最后……那种方式。”他没有细问,但那燃烧生命、近乎自毁的爆发,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王朗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体内的伤势,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
“别动,”“灵雀”轻声制止,她的动作很轻柔,“你伤得很重,经脉多处撕裂,灵息本源受损……需要静养很久。”
王朗点了点头,感受着体内空荡荡的虚弱感,以及那无处不在的疼痛。这次付出的代价,确实太大了。但他不后悔。
他挣扎着,目光扫视祭坛,尤其是对面那片黑暗的区域。
“你们……有没有看到……”他迟疑着开口,“一个……人影?”
“人影?”“山魈”眉头一皱,和“灵雀”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没有。从你倒下到现在,除了我们,没有任何东西靠近祭坛。”
王朗沉默了。难道那是力竭濒死时的幻觉?可那穿着古老星袍的身影,那跨越时空般的凝视,感觉是如此真实。
就在这时,祭坛中心,那被稳固封印的洞口上方,空间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
众人立刻警惕起来,“山魈”和“灵雀”瞬间进入战斗姿态,连“炎狼”都挣扎着站起。
但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那荡漾的空间波纹中,一点银光缓缓浮现,逐渐拉伸、扩大,最终形成了一扇……门。
一扇纯粹由柔和星光构筑而成的、大约两人高的光门。门内是一片旋转的、闪烁着无数光点的银色漩涡,散发出稳定而熟悉的空间波动——与之前那狂暴混乱的空间通道截然不同!
“这是……”“灵雀”眼中露出讶异。
“是出口!”“墨师”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虚弱地抬起手,指着那扇光门,他手中的平板虽然屏幕碎裂,但核心探测器似乎还在工作,“稳定的……空间坐标……指向……我们来时的黑竹沟外围!”
绝处逢生!
所有人的眼中都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这扇门,是那位留下封印的守墓人先辈,或者说,是这座祭坛本身,在感知到封印被重新稳固后,给予他们这些“功臣”的馈赠和归途!
“能维持多久?”“山魈”立刻问道。
“能量稳定……按照这个衰减速度……大约……十五分钟。”“墨师”艰难地估算道。
“足够了!”“山魈”当机立断,“炎狼,扶好墨师!灵雀,协助王朗!我们立刻离开!”
“炎狼”用没受伤的右手搀扶起虚弱的“墨师”,“灵雀”则小心地将王朗的一只手臂架在自己肩上。王朗尝试自己站立,但双腿软得如同面条,若非“灵雀”支撑,恐怕立刻就会摔倒。
“山魈”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恢复了平静的苍白祭坛,以及下方那被重新牢牢封印的恐怖存在,眼神中充满了敬畏与凝重。这一次的经历,足以颠覆他过往的许多认知。
“走!”
他率先踏入了那扇星光之门。身影没入银色漩涡,消失不见。
“炎狼”搀着“墨师”紧随其后。
“灵雀”支撑着王朗,也一步踏入了光门。
在进入光门,空间转换带来的轻微眩晕感袭来的前一瞬,王朗忍不住再次回头,望向祭坛对面那片深邃的黑暗。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模糊的、穿着古老星袍的身影。
这一次,那身影不再只是静立,而是对着他,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随即,光影流转,眼前的景象彻底被银色的漩涡取代。
当王朗的视线再次清晰时,他已经站在了黑竹沟外围那片熟悉的林间空地上。湿润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久违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鸟鸣虫叫之声不绝于耳。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山魈”和“炎狼”正将“墨师”小心地放在草地上,“灵雀”依旧搀扶着他。
在他们身后,那扇星光之门正在缓缓变淡,最终如同泡影般消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结束了。
王朗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全靠“灵雀”支撑。他抬头,望着那片依旧被灰白色浓雾笼罩的“雾隐域”方向,心中百感交集。
归墟碎片,第七星垒守将,蚀界之触,星袍残影……还有那扇最终指引他们归来的星门。
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他之前的认知。守墓人的使命,比他想象的更加沉重,也更加……波澜壮阔。
他摸了摸胸口沉寂的星枢令,又看了看被“灵雀”捡回来、小心抱在怀里的、布满裂痕的青铜短剑。
路,还很长。
而首先,他需要活下去,需要恢复力量。
特调部的救援信号已经发出,远处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
王朗闭上眼睛,任由阳光洒在脸上,感受着这劫后余生的片刻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