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槎在光之隧道中航行，舷窗外是永恒流淌的星光。这次航向与之前截然不同——不是炽热的红，而是冰冷的蓝。玄水界的坐标在星图中闪烁着幽蓝的光芒，仿佛一颗被冰封的心脏。
王朗盘膝坐在阵法核心处，混沌星旋缓缓旋转。从赤炎界带回的九块太阳精金悬浮在他周身，散发着温暖的金光，与他体内新领悟的混沌之力产生着奇妙的共鸣。
在赤炎界的最后三天闭关中，他有了重要突破。
混沌星旋的核心，那颗微型星图不再只是投影，而是开始凝聚出实质的星辰虚影。虽然只有三颗——一颗代表星辉的银星，一颗代表龙元的金星，一颗代表死寂的黑星——但这三颗虚影的出现，意味着他的混沌之道踏入了新的层次。
“混沌三垣……”王朗想起璇玑玉简中的记载，“上垣太微，中垣紫微，下垣天市。三垣既成，可掌周天星斗，调诸天之力。”
他现在凝聚的当然不是真正的三垣，只是雏形。但即便如此，对力量的掌控也提升了数倍。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他现在可以同时调用三种不同属性的力量，而不需要经过混沌星旋的转化过渡。
比如，左手释放星辉治疗，右手释放死寂攻击，胸口还能维持龙元的防御——三种力量并行不悖，互不干扰。
“王朗，快到出口了。”海东青的声音传来。
王朗睁开眼，走到舷窗前。
光之隧道的尽头，是一片深蓝色的光幕。光幕之后隐约能看到冰山浮海、风雪漫天的景象。但和赤炎界那种死寂不同，玄水界透出的气息中……有生命波动。
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检测到复数生命反应。”海东青盯着仪器，“能量读数……很奇怪。不是纯粹的修士灵气，也不是魔气，而是……两者混合？”
“混合？”山魈皱眉，“就像赤炎界的怨魂魔液？”
“不，不一样。”海东青摇头，“怨魂魔液是怨念与魔气的强行结合，本质还是混乱的。但玄水界的这种混合能量……似乎形成了某种稳定的新体系。就像盐溶于水，虽然成分不同，却是一个整体。”
王朗若有所思：“观星者传承的变异？”
“有可能。”陆明轩接口，“玄水界的观星者一脉，三百年前就失去了联系。掌门曾经派人探查过，但所有进入玄水界的弟子都没有回来。传回的最后讯息只有两个字——‘异变’。”
星槎缓缓穿过光幕。
刹那间，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寒冷。舷窗上瞬间凝结出厚厚的冰霜，船体的符文光芒都变得晦暗。防护阵法自动激发，但在这极致的寒冷中，阵法的运转都变得迟缓。
“温度……零下一百二十度？！”猴子看着仪表，倒吸一口凉气，“这什么鬼地方？！”
窗外，是冰封的世界。
天空是铅灰色的，不见日月。大地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层，冰面之下隐约能看到被冻结的城市废墟。远处有连绵的冰山，高耸入云，山体呈现出诡异的幽蓝色。更远处，冰海无边无际，海面上漂浮着巨大的浮冰。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个世界中央的那座冰塔。
塔高不知几许，顶端隐没在云层中。塔身通体晶莹，仿佛由整块寒冰雕琢而成，表面刻满了复杂的符文。那些符文在冰中缓缓流转，散发出幽蓝的光芒，如同活物。
“那就是玄水界的观星者圣地——寒渊塔。”陆明轩指着冰塔，“根据典籍记载，塔下镇压着‘玄冥真水’，是水之极致的体现。玄水界的观星者借助真水之力修炼，实力在所有据点中能排进前三。”
“但现在看来，情况不太妙。”山魈眯起眼睛。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冰塔周围有无数黑影在移动。
那些黑影有人形的，有兽形的，还有难以形容的扭曲形态。它们沿着冰面爬行，动作僵硬而诡异，像是提线木偶。更可怕的是，所有黑影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星槎降落的位置。
“被发现了。”王朗沉声道，“准备战斗。”
话音刚落，最近的一个黑影猛地加速，朝着星槎扑来！
那是一个半人半鱼的东西——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覆盖着鳞片的鱼尾。它脸上长着鳃，手指间有蹼，双眼是完全的漆黑，没有眼白。它张开嘴，露出锯齿般的尖牙，发出无声的嘶吼。
“是‘玄水鲛人’！”陆明轩惊呼，“观星者典籍中记载，这是玄水界的原住民之一，性情温和，擅长控水之术。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鲛人撞在星槎的防护罩上，冰蓝色的血液四溅。它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疯狂地用爪子和牙齿撕咬着防护罩。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更多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星槎淹没！
“轰开它们！”山魈拔刀。
刀光斩出，却只在鲛人身上留下浅浅的伤口。更诡异的是，伤口处没有流血，而是涌出黑色的粘稠液体，那液体一接触到空气就迅速冻结，形成冰刺反攻！
“它们的身体被改造了。”王朗仔细观察，“血肉与冰、魔气融合，形成了一种半能量化的结构。物理攻击效果有限。”
他抬手，混沌星旋运转，一缕灰蒙蒙的能量透体而出。
“混沌分解。”
能量触及最近的那个鲛人，鲛人的身体如同沙雕般开始崩溃。不是破碎，而是“分解”——血肉、冰晶、魔气，三者分离开来，各自还原成最原始的状态，然后消散。
有效！
但王朗很快发现不对劲。
鲛人分解后，那些分离出的魔气并没有消失，而是漂浮在半空中，迅速聚合，形成了新的、更加扭曲的形态——一团没有固定形状的黑色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到无数痛苦的面孔。
“这是……魔念聚合体？”海东青脸色发白，“它们死亡后会释放出更纯粹的魔念，然后重组！”
话音未落，那团黑雾猛地扑向另一个鲛人！
鲛人被黑雾包裹，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剧烈变化——鱼尾分裂成多条触手，手臂延长成利爪，头颅扭曲成不可名状的样子。几息之间，它就从一个半人半鱼的形态，变成了彻底怪异的怪物。
“它们在进化……”王朗感到棘手，“死亡不是终结，而是进化的契机。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魔气污染，而是……某种有意识的改造。”
必须找到源头。
他看向远处的寒渊塔。
塔顶的幽蓝光芒，此刻看起来格外诡异。
“去那座塔。”王朗做出决定，“这些变异生物都来自塔的方向，源头应该在那里。”
“怎么过去？”猴子看着窗外密密麻麻的黑影，“数量太多了，硬闯的话，还没到塔下我们就会被耗干。”
王朗沉思片刻，突然想到什么。
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在赤炎界得到的那本《献祭之法》。
快速翻到某一页，上面记载着一种特殊的符文——不是献祭用的，而是“伪装”用的。通过模拟某种气息，可以骗过依靠气息辨认目标的生物。
“赤炎界的宗门用这种符文伪装成‘祭品’，安全通过献祭区域。”王朗眼中闪过明悟，“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之——伪装成这些变异生物的同源气息，它们可能就不会攻击我们。”
“但怎么模拟？”陆明轩问，“这些生物的气息是血肉、冰、魔气的混合，我们……”
“我能做到。”王朗打断他。
混沌星旋的能力之一，就是模拟任何能量属性。
他闭上眼睛，混沌星旋加速旋转。星辉、龙元、死寂三种力量在旋涡中交织，然后开始“模仿”窗外那些变异生物的气息。
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理解其本质，然后用混沌之力重构。
一炷香后，王朗睁开眼，周身的气息已经完全不同。
不再是纯净的星辰之力，也不是混沌的包容万物，而是一种冰冷、混乱、带着魔性波动的混合气息。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在船舱里，光凭感知，所有人都会以为外面又多了一个变异生物。
“我维持这种状态最多两个时辰。”王朗声音有些沙哑，“你们跟紧我，不要离开我三丈范围，否则伪装就会失效。”
他推开舱门，走出星槎。
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但这一次，寒风中的冰系能量不再排斥他，反而主动融入他模拟出的气息中。
最近的一个变异鲛人转过头，漆黑的眼睛盯着王朗，看了几秒，然后……移开了视线。
成功了！
王朗带着众人，朝着寒渊塔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玄水界更多的惨状。
被冰封的城市里，无数人形冰雕保持着生前的姿态——有的在奔跑，有的在拥抱，有的抬头望天。冰层清澈透明，能清晰看到那些人脸上的表情：惊恐、绝望、茫然。
“是整个城市瞬间被冻结的。”海东青声音发颤，“温度在极短时间内骤降到绝对零度以下，连分子运动都停止了……这是什么样的力量？”
冰面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战斗的痕迹。破碎的法器残骸，巨大的冰爆坑，还有……观星者的尸体。
那些尸体穿着与陆明轩等人相似的道袍，但袍子上绣的不是北斗七星，而是一轮幽蓝的弯月。他们死在冰面上，身体同样被冻结，但死状各异——有的像是被利爪撕碎，有的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引爆，有的……甚至变成了冰雕的一部分。
“是玄水界的观星者。”陆明轩蹲在一具尸体前，眼眶发红，“他们死前还在战斗，但敌人太多了……”
王朗注意到，这些观星者尸体周围，都有一种特殊的冰晶。冰晶呈六边形，中心有一点幽蓝的光芒，像是……某种标记？
他捡起一块冰晶，混沌星旋自动分析其结构。
“是寒渊塔的防御符文。”王朗得出结论，“这些观星者死前，用最后的力量凝结出这些符文，标记了某个信息。”
他将几块冰晶按照特定的方位排列。
冰晶上的幽蓝光芒开始连接，在半空中形成一幅简易的地图。地图中央是寒渊塔，塔底有一个闪烁的红点。
“这是……求救信号？”山魈猜测。
“不，是警告。”王朗凝视着红点，“标记的位置在塔底深处，意思是‘不要靠近’。但为什么……”
话音未落，寒渊塔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塔身剧烈震动，表面的符文光芒暴涨。紧接着，一股恐怖的气息从塔底深处爆发出来——那不是魔气，也不是冰系能量，而是……一种纯粹的、极致的“寒”。
寒意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开始冻结！
那些变异生物在寒意的冲击下，动作瞬间僵硬，然后从外到内迅速结冰，化作一尊尊新的冰雕。但冰雕之中，它们的眼睛还在转动，证明它们还活着，只是被永恒地禁锢了。
“是玄冥真水！”陆明轩惊呼，“有人在强行催动真水的力量，冰封整个界面！”
王朗看向寒渊塔，瞳孔骤缩。
塔底的冰层开始龟裂，一道道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裂缝深处，有幽蓝的光芒透出，那光芒中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寒意和……悲伤？
没错，就是悲伤。
仿佛一个被囚禁了太久的灵魂，在发出无声的哭泣。
“塔下镇压的，恐怕不止是玄冥真水。”王朗喃喃道。
他想起阳炎前辈。
同样是被囚禁的存在，同样守护着某个秘密，同样在最后时刻选择了牺牲。
玄水界的观星者，是不是也在镇压着什么？
而那东西，现在……要出来了。
裂缝越来越大，终于，一只覆盖着冰晶的手，从裂缝中伸了出来。
那手苍白得近乎透明，能清晰看到皮肤下的骨骼和血管。手指修长，指甲是幽蓝色的冰晶。它缓缓扒住裂缝边缘，然后，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
双手用力，一个身影从裂缝中缓缓升起。
那是一个女子。
白发如雪，肌肤如冰，双眼是纯粹的幽蓝色，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寒意。她穿着一件残破的冰晶长裙，裙摆上凝结着血红色的冰花。她的容貌极美，却美得没有生气，如同冰雪雕琢的塑像。
她悬浮在半空，俯视着王朗等人。
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空灵，仿佛冰晶碰撞：
“三百年了……终于有人……能听到我的声音……”
她的目光落在王朗身上，幽蓝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
“混沌传承者……你是来……杀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