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赵干罗织的“铁证”和严律长老那如同寒冰利刃般的厉声质询,顾辰心知,在此刻任何常规的辩解都只会被对方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轻易击碎。但他必须开口,哪怕只能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道剑灵力微微流转,抚平心湖最后的涟漪,向上拱手,声音清晰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被理解的无奈:
“诸位长老明鉴,弟子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字虚言。
弟子近一年来修为确有所进益,任务中亦多次侥幸脱险,此皆非偷学禁术所得,实乃……实乃因弟子身怀一件家传遗物,近期偶得机缘,意外激发了其中些许残存灵性,得此灵性反哺自身,方有今日微末成就。”
他刻意将话语引向那半块神秘玉佩,这是他此刻能想到的、唯一勉强可以解释自身异常,却又不会立刻暴露道剑核心传承的说法。他试图将玉佩描述成一件有些神异,但功效有限的护身符,希望能暂时转移焦点。
“哦?家传遗物?”
严律长老眉头微皱,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审视的光芒,似乎对这个说法产生了一丝兴趣,但更多的仍是怀疑。
他尚未深入追问,旁边的赵干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毒蛇,猛地踏前一步,语带尖锐的嘲讽,打断道:
“顾师弟!
事到如今,你还要编造此等荒谬不堪的谎言来欺瞒诸位长老吗?!”
赵干声音高昂,带着一种揭露谎言的“正义感”,“你入门之时,身份背景、家族渊源,早已由外事堂详细记录在册!
不过是我仙云宗辖下,天南郡一偏远小城的普通凡人家庭出身,祖上三代皆无灵根,皆是碌碌凡人!
何来这等能让你脱胎换骨、修为连破瓶颈的‘家传遗物’?!”
他言辞如刀,刀刀见血,直接戳中了顾辰话语中最薄弱、最无法自圆其说的一环——来源无法证实,且与他明面上的出身严重不符。
“即便……即便你真有什么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破烂玩意儿,”赵干语气更加轻蔑,“你倒是说说,又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宝物,能让你这黄阶下品的资质,在短短一年内从练气三层飙升至六层?
更能让你掌握如此迥异于宗门堂堂正正传承的、诡异莫测的能力?是能凭空灌输功力?还是内藏无上剑诀?!”
他咄咄逼逼人,根本不给顾辰思考的时间:
“恐怕……这根本就是你为了掩盖偷学‘青霄剑诀’禁术的事实,情急之下,随意编造出来,企图蒙混过关的拙劣借口吧!
诸位长老慧眼如炬,岂会被你这等小伎俩所欺瞒?!”
顾辰心中一沉。赵干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对方的犀利与步步紧逼,还是让他感到压力陡增。
他只能硬着头皮,试图描述玉佩仅有的一些护主之能(如清心定神、微弱抵御邪煞),以及那一点点辅助凝聚灵气的效果,并一再强调其效果有限,且时灵时不灵。
然而,在他刻意隐瞒了玉佩最核心的传承之秘,以及其与自身道剑灵力真正共鸣的情况下,这些描述听起来不仅苍白无力,甚至因为有所保留而显得前后矛盾,逻辑难以自洽。
根本无法有力地解释他修为为何能突飞猛进,更无法说明他在任务中展现出的那些精妙远超同阶的能力从何而来。
“够了!”
严律长老猛地一声断喝,声如雷霆,在整个戒律堂炸响,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他脸上最后一丝耐性终于耗尽,浑浊的眼中只剩下冰冷与厌恶。相比于顾辰这番听起来漏洞百出、难以证实的“家传遗物”说辞,他显然更倾向于相信赵干提供的那些“确凿”的人证物证,以及那条看似合乎“逻辑”的推断链条。
更何况,此案背后隐隐传来的、属于传功长老一系的意志压力,让他必须尽快做出“正确”的决断。
“顾辰!”严律长老声音冰冷如万载玄冰,带着最终的宣判意味,“你身份低微,来历本就存疑!
如今人证物证确凿,证明你偷学禁术,你却拿不出任何可信之物证明自身清白,反而编造此等虚无缥缈、无法验证的‘家传遗物’之说,企图混淆视听,蒙蔽执法!其心可诛!”
他话语一顿,周身散发出更加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压下,让顾辰周身骨骼都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本长老现在判定,你偷学宗门禁术‘青霄剑诀’,证据确凿,罪无可赦!
依门规第一条……”
他话语未尽,但那冰冷的杀意已然如同无数细针,刺入顾辰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窍穴。
传功长老一系的势力在此刻展现了其强大的影响力,他们强力施压,根本不给顾辰任何继续辩解、寻找证据或请求核查玉佩的机会,直接以势压人,咬死了 “偷学禁术,来历不明” 这八字定性!要将一切翻盘的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百口莫辩!
在绝对的权势碾压和精心编织、几乎完美的罗网面前,个体的言语和挣扎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螳臂当车。
顾辰仿佛清晰地看到,那通往“高台”之下的最后一级阶梯,正在被赵干脸上那抹残酷的冷笑无情地、彻底地抽走,脚下,已是规则与阴谋共同构筑的万丈深渊,罡风凛冽,杀机四溢。
潜龙困于浅滩,不仅受风波所扰,更被岸上以规则为网、以权势为矛的猎手,牢牢缚住,利刃加颈。
似乎,已到了山穷水尽,油尽灯枯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