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核心光团如同静谧的心脏,在熔炉废墟的巨大破口深处缓缓搏动,温润的灰白色光辉无声地流淌,将残破的金属大厅笼罩在一片安详而厚重的氛围中。空气纯净得如同雪山之巅,只有金属冷却的余温和微弱的秩序粒子在无声流动。
李明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断壁,贪婪地呼吸着这久违的、不含腐臭与硫磺的气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钝痛,但内脏的撕裂感确实减轻了许多。左肩处,那层流淌着星砂微光的枯寂之茧传来沉甸甸的稳固感,像一块温润的玉石镶嵌在虚无之上,秩序核心的光辉如同无形的养料,持续滋养着它,缓慢提升着稳定度。
【枯寂之茧(新构型):稳定度:61%…(持续提升)…】
【灰烬秩序之力:微量恢复…活性:微弱提升…】
【身体状态:多处骨折(骨痂初步形成…速度:缓慢)、内脏挫伤(持续缓解)、失血(稳定)…行动能力:极低…】
解析印记的信息如同冰冷的溪流,带来一丝清晰的认知。他活下来了,代价是身体近乎报废,力量微若萤火。但至少,那随时可能崩溃的空间断口和灵魂崩解,被暂时压制住了。
“发财了!这次真的发大财了!”凯文的欢呼打破了宁静。他像个不知疲倦的鼹鼠,在秩序光辉照耀下的废墟里上蹿下跳,将那些散落的、闪烁着微光的熔炉金属碎片和能量晶簇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他脱下了自己那件破旧的法袍,将材料仔细地包好,扎成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背在身后,脸上洋溢着纯粹的、近乎痴迷的喜悦。“看看这个!‘黑曜秩序金’!指甲盖大小就够在黑鸦堡买栋小房子!还有这个‘余烬晶核’!戈林老头看到怕是要当场给我磕一个!哈哈哈!”
他兴奋地拖着那个大包裹来到李明面前,献宝似的打开一角,里面各种奇异的金属碎片和晶体在秩序光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晕。“老李!看到没?咱们下半辈子的麦酒和实验材料都有着落了!等回了黑鸦堡,先给你找个最好的牧师…不!找戈林老头用最好的药!把你这个‘破洞’彻底糊上!”
李明看着凯文脸上毫不作伪的兴奋和那鼓鼓囊囊的“财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个空荡荡、却依旧散发着淡淡地狱腐臭余味的背包(里面的“精华材料”已经在秩序净化中彻底湮灭),扯了扯嘴角。财富?对他而言,此刻能活着呼吸这纯净的空气,左肩不再传来毁灭的悸动,就是最大的财富。至于麦酒和实验材料…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鬼地方。
“还有这个!”凯文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用一块相对干净的破布包着。他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一小块不规则、只有小指指甲盖三分之一大小的灰色晶体碎片。碎片毫不起眼,如同最普通的石英,但仔细看去,其内部却仿佛蕴含着旋转的混沌星云,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触及世界根基的沉重与古老感。正是之前镶嵌在腐化矮人亡灵矿镐上,被李明吸收殆尽本源、化为齑粉后,凯文眼疾手快从矿镐残骸里抠出来的最后一点残渣。
“嘿嘿,虽然被你的‘破洞’吸干了九成九,但这剩下的一丁点渣滓,感觉也不一般!”凯文将碎片凑到秩序核心的光辉下,碎片内部那混沌星云般的景象似乎微微流转了一下。“碎嘴说它感觉这东西…很‘重’,重得不像物质…老李,你之前抓它的时候,到底什么感觉?”
李明看着那块小小的灰色碎片,左肩的枯寂之茧似乎又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他回忆起抓住它瞬间的冰凉、坚硬,以及那种触及世界根基般的沉重感。灰烬解析印记的信息自动浮现:【微量世界石碎片(秩序本源)…残余物…能量层级:极低…本质:极高…】
“很…重。”李明用沙哑的声音重复了之前的感受,没有多说。
“重?值钱的重?”凯文眼睛更亮了,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最后一丁点碎片也包好,塞进法袍包裹的最深处,贴身藏好。“管它呢!反正肯定比金子重!收好收好!”
做完这一切,凯文才意犹未尽地看向秩序核心光团,眼中依旧闪烁着贪婪,但多了一丝理智的忌惮。“这大光团…咱们搬不走啊…可惜了…要是能扣下来一块…”他咂咂嘴,最终还是没敢轻举妄动。刚才熔炉守卫的下场还历历在目,这光团散发的威严让他本能地感到敬畏。
“咯咯咯…(贪心不足蛇吞象!小心被它当燃料烧了!)”碎嘴在凯文怀里吐槽。
“闭嘴!”凯文骂了一句,转向李明,脸上的兴奋稍微收敛,多了点认真,“喂,蛋黄酱骑士,感觉能动了不?这地方虽好,但戈林老头的药可等不起。而且,”他指了指来时的方向,压低声音,“外面还有个大家伙在游荡呢,虽然被这大光团吓跑了一阵,保不齐啥时候又溜达回来。”
李明点点头。他尝试活动了一下身体,剧痛依旧,但至少不再是完全无法动弹。在凯文的搀扶下,他艰难地站了起来,右腿刚一触地,钻心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他不得不将大部分重量倚靠在凯文身上。
“啧,真成拖油瓶了。”凯文抱怨着,却稳稳地架住了李明,顺手将李明那个空背包也甩到自己另一个肩膀上。“走吧!咱们‘余烬与枯骨’小队,第一次满载而归!虽然一个快散架,一个累成狗…”
两人(或者说一人架着一人)缓缓走向来时开启的那道厚重门户。离开秩序核心光辉笼罩范围,空气似乎瞬间变得阴冷浑浊了一些,门外矿道中残留的腐臭和硫磺味隐约飘来,提醒着他们仍在险境之中。
李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熔炉废墟中央那搏动的秩序光团。它是希望的火种,是修复残躯的关键,更是未来道路上可能的重要节点。但此刻,它只能留在这里。
【熔炉核心(赫拉迪姆引擎)废墟…核心意志(微弱)…稳定态…位置记录…】
【微量世界石碎片(秩序本源)…信息库关联更新…检索关键词:世界石、秩序本源、赫拉迪姆…】
解析印记的信息流无声记录着一切。
厚重的门户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将那片温暖的秩序光辉隔绝在黑暗之后。矿道内,只剩下凯文骨杖顶端那点摇曳的魂火微光,以及李明左肩星辉光膜散发的、比之前明显稳定了许多的灰白微光,照亮着脚下崎岖湿冷的归途。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加艰难。
李明几乎是被凯文半拖半背着前进。身体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的神经,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眼前发黑,几欲昏厥。左肩的枯寂之茧虽然稳定,但每一次与岩壁的轻微剐蹭,都传来沉重的反震感,提醒着他这力量的根基依旧脆弱。凯文也累得够呛,背着沉重的“财宝”和李明这个“拖油瓶”,在黑暗曲折的矿道里深一脚浅一脚,汗水浸透了破烂的法袍,嘴里骂骂咧咧就没停过,对象从腐化矮人亡灵到熔炉守卫,再到不省人事的李明和喋喋不休的碎嘴。
“该死…这破路…比碎嘴的冷笑话还难走…”
“老李你该减肥了…骨头这么硬…硌死我了…”
“碎嘴!闭嘴!再叨叨把你扔出去引怪!”
“咯咯咯…(引怪?你背着的‘移动发光靶’效果更好!)”
黑暗的矿道仿佛没有尽头。寂静中,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凯文的抱怨和碎嘴的吐槽在回荡。李明精神高度紧绷,灰烬解析印记的被动感知开到最大,捕捉着周围每一丝细微的能量波动和声响。他记得,那头英雄级的腐化矮人亡灵,还在外面。
【环境侦测:微弱地狱腐化残留…方向:西北侧岔道…距离:约三百米…状态:游荡…威胁等级:高…】
解析印记的信息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入李明疲惫的意识。
“停…”李明用尽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同时左手死死抓住凯文的肩膀。
“怎么了?”凯文猛地顿住,警惕地压低声音,骨杖魂火的光芒也瞬间收敛到最小。他显然也感觉到了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硫磺味加重了。
“前面…右转岔口…它在…”李明的声音细若蚊呐,但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凯文脸色一变,立刻架着李明,悄无声息地退入旁边一条更狭窄、布满坍塌碎石的死胡同,将两人的身形尽可能隐藏在黑暗和乱石之后。碎嘴也识趣地闭上了嘴(精神波动),眼窝魂火黯淡如熄灭。
沉重的、带着金属摩擦拖拽声的脚步,由远及近,在死寂的矿道中如同死神的钟摆。浓烈的硫磺和腐肉恶臭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两点暗红色的、充满暴虐和痛苦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如同地狱的窥视之眼。
那头腐化矮人亡灵,拖着它那柄巨大的、锈迹斑斑的矿镐,缓慢而沉重地从他们藏身的岔路口前方经过!它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了爆炸和腐蚀的痕迹,尤其是腹部那个被凯文“腐尸欢愉”炸开的大洞,边缘的腐肉翻卷,流淌着粘稠的黄绿色脓液,散发着更加恶毒的气息。它那只熔岩独眼的光芒也比之前黯淡、混乱了许多,充满了被亵渎的狂怒和寻找发泄目标的焦躁。
它似乎在搜索着什么,硕大的头颅左右转动,熔岩独眼扫过黑暗的角落。沉重的矿镐在地上刮擦出刺耳的火星,每一次声响都敲击在李明和凯文紧绷的心弦上。
两人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停滞。凯文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漏出一丝气息。李明则全力收敛着左肩星辉光膜的微光,那光膜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流转的符文变得极其缓慢内敛,散发出一种近乎“空无”的沉寂感。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恐惧中一分一秒流逝。
腐化矮人亡灵在岔路口徘徊了片刻,熔岩独眼扫过他们藏身的死胡同方向,似乎并未发现异常。它发出一声低沉而饱含怨毒的咆哮,拖着沉重的步伐和矿镐,继续朝着矿坑更深、更黑暗的方向缓缓走去,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矿道的深处。
直到那硫磺恶臭彻底闻不到了,凯文才猛地松开捂住嘴的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法袍。“我…我靠…这都没发现?老李,你的‘破洞’还有隐身功能?”
李明也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顿时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眩晕。刚才收敛光膜,几乎耗尽了他恢复不多的那点精神力。【枯寂之茧(新构型):稳定度:60%…(轻微波动)…】
“快走…”他虚弱地催促。这里依旧危险。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更加小心翼翼。凯文凭借对亡灵气息的敏锐感知和碎嘴的“雷达”功能,尽量避开可能存在强大怪物的区域。遇到零星的食尸鬼或变异鼠群,凯文也不再恋战,能绕则绕,实在绕不过,就用最低限度的骨矛或诅咒干扰,然后迅速脱离。
李明则像一个沉默的观察者,在剧痛和虚弱中,被动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秩序核心的滋养效果在缓慢持续,骨折处的麻痒感更加明显,内脏的疼痛在持续减轻。最让他意外的是左肩的枯寂之茧。它不仅稳定,甚至开始极其缓慢地、自发地吸收着矿道中游离的、极其稀薄的秩序粒子。虽然杯水车薪,但这意味着它不再仅仅是消耗品,而是有了初步的“造血”能力。
【灰烬秩序之力:微量恢复…活性:持续微弱提升…】
【熔炉核心(赫拉迪姆引擎)废墟…核心关联…微弱秩序粒子牵引…】
解析印记的信息印证着他的感受。
不知走了多久,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并非火把,而是…自然的、冰冷的星光!
是出口!
“到了!到了!”凯文精神一振,疲惫的脸上重新焕发光彩,架着李明加快了脚步。
穿过最后一段布满碎石的斜坡,冰冷的、带着戈壁特有干燥气息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吹散了矿道中残留的腐臭。眼前豁然开朗。
深邃的墨蓝色天幕上,繁星如钻,清冷的月光洒落在荒凉的戈壁滩上,将嶙峋的怪石和稀疏的荆棘丛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远处,黑鸦堡那如同蹲伏巨兽般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几点稀疏的灯火如同巨兽沉睡的眼睛。
终于,出来了!
李明贪婪地呼吸着这冰冷而自由的空气,劫后余生的感觉从未如此强烈。身体的剧痛依旧,左肩的沉重依旧,但至少,他活着走出来了。
“哈哈哈!我们回来啦!”凯文兴奋地大喊一声,声音在寂静的戈壁上传出老远。他放下李明,叉着腰,看着远处黑鸦堡的灯火,又拍了拍身后沉重的“财宝”包裹,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得意。“戈林老头!准备好你的药水和金币吧!你的救星,‘余烬与枯骨’小队,满载而归!”
他转头看向靠在一块巨石上喘息、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多了一丝生机的李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怎么样,蛋黄酱骑士?这趟矿坑打工记,虽然差点把命搭进去,但值吧?”
李明看着凯文那副志得意满、又带着点疯癫的笑容,感受着夜风吹拂在脸上的冰凉,以及体内那丝微弱却顽强燃烧的秩序暖流。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值不值?或许吧。至少,他抓住了那一线生机,还意外地获得了一丁点,可能关乎世界本源的“沉重”碎片。
归途漫长,但希望的火种,已在深渊的尽头悄然点燃。而旁边那个疯疯癫癫的死灵法师,就是这趟地狱旅程中,最不可预测、却也最无法割舍的同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