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行在哈洛加斯粗犷而压抑的街道上,李明能清晰地感受到与离开时截然不同的气氛。巡逻的野蛮人战士数量明显增多,他们的眼神更加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扫过每一个行人。平民们行色匆匆,脸上大多带着忧虑和恐惧,交谈声也压得极低,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连呼啸的寒风都似乎带着焦躁的味道。
他拉低了兜帽,将戴着“熔火之缚”的左手缩在袖中,那冰火交织的奇异触感时刻提醒着他地底经历的荒诞与危险。凭借着记忆和对能量流动的模糊感知,他避开主要干道,在狭窄的巷道和建筑阴影中穿梭,向着“长者之眠”神殿靠近。
越是接近神殿区域,那种肃杀和戒备的感觉就越发明显。神殿入口处甚至增设了身穿重甲的野蛮人守卫,他们手持巨斧,如同两尊门神,目光如炬地检查着任何试图进入的人。
李明心中微沉。看来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哈洛加斯内部的局势进一步恶化了。
他正思索着如何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进入神殿,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身后的阴影中响起:
“走这边,跟我来。”
李明心中一凛,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麻袍、身影几乎与墙壁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对他做了个手势。是之前引见过他的那位年轻祭司。
没有多余的话语,李明立刻跟上。年轻祭司带着他绕到神殿后方一处毫不起眼的、堆满杂物的角落,在一块看似普通的岩壁上按了几下,一道隐蔽的侧门无声滑开。
门后是一条狭窄、仅供一人通行的密道,空气中弥漫着尘封的气息和淡淡的草药味。
“内长老在等你。”年轻祭司简短地说了一句,便在前引路,不再多言。
密道蜿蜒向上,最终通往内长老那间简朴而能量浓厚的洞窟。
当李明踏入洞窟时,发现除了盘坐在蒲团上的内长老,还有另外两人。一位是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眼神如同燃烧火焰的老年野蛮人,他穿着简单的皮甲,裸露的臂膀上布满伤疤和古老的战纹,周身散发着一种狂野而强大的压迫感。另一位则是一位穿着深蓝色萨满祭袍、手持镶嵌着鹰羽法杖的老妪,她的眼神深邃如同北地的夜空,带着洞察世事的沧桑与智慧。
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李明身上,带着审视、探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凝重。
“你回来了,年轻人。”内长老率先开口,声音依旧平和,但李明能听出其中隐藏的一丝急切,“这位是‘战歌’氏族的酋长,乌尔塔克。这位是冰痕萨满议会的首席,维拉长老。”
乌尔塔克冷哼一声,声如闷雷:“灰鬃那小子呢?还有,你身上……多了点让人不舒服的‘暖意’。”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能穿透李明的衣袖,看到那枚“熔火之缚”。
维拉长老则微微眯起眼睛,法杖上的鹰羽无风自动:“混乱与秩序交织……有趣的组合。年轻人,你在地底经历了什么?”
李明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任何隐瞒都可能带来误解。他摘下兜帽,先将地底经历的核心部分——遭遇远古寒冰核心、死灵法师的企图、冰核苏醒的恐怖、灰鬃为掩护他撤离而引开危险(生死未卜),以及巴尔腐蚀正在加速渗透并可能意图制造新“霜嚎之主”的阴谋——尽可能清晰、简洁地叙述了一遍。
随着他的讲述,乌尔塔克酋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维拉长老则眉头紧锁,手中的法杖散发出微弱的蓝光,似乎在感应着什么。内长老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也掀起了波澜。
当李明提到那苏醒存在的冰冷凝视和恐怖的威压时,乌尔塔克忍不住低吼一声:“古老的冰狱看守……它竟然真的存在,而且被惊醒了!”
“不仅仅是惊醒,”维拉长老声音沙哑地补充,“巴尔的污秽正在试图污染它。一旦成功,哈洛加斯面对的将不是普通的恶魔大军,而是一场席卷一切的、拥有法则之力的永冻死潮。”
洞窟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内长老看向李明,目光落在他刻意垂下的左手上:“那么,你手上的‘暖意’,又是从何而来?它似乎……与你带回的冰寒消息格格不入。”
李明知道无法回避。他缓缓抬起左手,露出了那枚古朴而诡异的戒指——“熔火之缚”。
当戒指暴露在三位哈洛加斯顶层人物面前时,洞窟内的能量场瞬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乌尔塔克酋长身上爆发出强烈的敌意和战意,仿佛随时会出手将这“恶魔之物”摧毁。维拉长老法杖上的蓝光骤然亮起,带着警惕与审视。唯有内长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更深沉的思量。
“这是……‘熔火之缚’?”内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惊讶,“传说中的……恶魔囚笼?我以为它早已随着那位‘铸戒者’的失踪而湮灭了。”
“你认识它?”李明有些意外。
“只在最古老的禁忌卷轴中见过只言片语的描述。”内长老缓缓道,“以恶魔领主之心为源,以秩序本源为锁,铸就的禁忌之器。持有者游走于毁灭与秩序之间,是力量的捷径,亦是堕落的深渊。年轻人,你选择了一条……极其危险的道路。”
乌尔塔克怒道:“和恶魔扯上关系的都没好事!这东西必须销毁!”
维拉长老却摇了摇头:“乌尔塔克,冷静。这枚戒指的本质是‘囚笼’,而非‘恶魔’。关键在于执掌囚笼钥匙的人。”她看向李明,“你能驾驭它吗?或者说,你确信是你在驾驭它,而非它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你?”
李明迎向三位长老的目光,没有退缩。他心念微动,引导着一丝秩序之力注入戒指。
嗡……
“熔火之缚”上的金色锁链虚影亮起,稳定而清晰,那颗恶魔心脏的搏动依旧被牢牢束缚。同时,一股微弱但纯粹的秩序热流反馈回来。
“目前,是我在维持封印,滋养秩序。”李明坦诚道,“它确实危险,恶魔的低语从未停止。但我需要力量,需要应对危机、救治同伴的力量。解析它的封印结构,让我对秩序之力的理解加深了许多。我认为,它可以成为一件武器,一件需要谨慎使用的双刃剑。”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认为它的出现并非偶然。在地底,是它散发的能量波动引导了我。或许……在这场即将到来的、关乎冰与火的灾难中,这缕被束缚的‘熔火’,能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
洞窟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三位长老都在权衡。
最终,内长老缓缓开口:“维拉,你的看法?”
维拉长老凝视着“熔火之缚”,又看了看李明坚定而清明的眼神(至少表面如此),沉吟道:“他的秩序之力确实与戒指产生了良性互动,而非被污染。在如今的情势下,任何一份可能对抗巴尔和那苏醒冰核的力量都值得慎重考虑。但必须严加监控,并明确界限——绝不可动用那‘恶魔之力爆发’的禁忌。”
内长老点了点头,看向乌尔塔克:“酋长,你的意见?”
乌尔塔克虽然依旧眉头紧锁,但敌意稍减,他哼了一声:“老子不喜欢这玩意儿!但如果维拉和内长老你都觉得可以一用……那就让他证明自己!用行动,而不是空话!”
内长老的目光最后回到李明身上:“那么,李明,哈洛加斯可以暂时接纳你和你这危险的‘伙伴’。但你需要立刻投入行动,证明你的价值,也证明你对这枚戒指的掌控力。”
“需要我做什么?”李明直接问道。
“两件事。”内长老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维拉长老需要前往靠近先祖之巅的一处古代观测所,确认冰核苏醒对世界石碎片稳定性的影响,并尝试与先祖之巅的大萨满取得联系。我们需要艾拉尽快得到救治,也需要大萨满的智慧来应对眼前的危机。你熟悉能量解析,并且……你这枚戒指或许能对抗沿途可能增强的冰寒腐蚀,由你护送维拉长老前往。”
“第二,”内长老的目光变得锐利,“乌尔塔克酋长收到情报,城内混入了巴尔的奸细,他们可能试图破坏防御节点,或散播恐慌。我们需要找出他们。你的解析能力,或许能看穿伪装,辨识出那些被腐蚀灵魂散发的‘臭味’。”
两项任务,都充满了危险与挑战。前者直面环境与未知的威胁,后者则要卷入哈洛加斯内部暗流汹涌的政治与猜忌之中。
李明没有任何犹豫。这既是责任,也是机会。
“我接受。”
他握紧了左手,指间的“熔火之缚”传来冰火交织的触感,仿佛在回应他的决心。
圣山的阴影愈发浓重,而指间这缕微弱的熔火,即将投入更猛烈的风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