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哈洛加斯主城,向着西北方向的山区行进,环境变得更加荒凉与诡异。天空永远笼罩着一层铅灰色的阴云,阳光难以穿透,只在某些时刻,云层会变得稀薄,透下一种缺乏温度的、惨白的光。积雪不再是纯净的白色,而是带着灰败与暗蓝的色调。风在这里也显得有气无力,时而呜咽,时而停滞,带来一种死寂的压抑。
凯文倒是显得兴致勃勃,仿佛不是去执行危险任务,而是去郊游。他肩上扛着那根怪模怪样的骨杖,骷髅头“碎嘴”喋喋不休地评论着沿途的景色:“啊,这地方,死气沉沉的,真不错!连风都带着老朋友的问候(指负能量)!李明,你觉得这里适合开个亡灵主题的旅店吗?保证没人打扰!”
李明没有理会凯文的胡言乱语,他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周围的环境。解析系统如同精密的雷达,扫描着能量流动。他能清晰地“看”到,随着他们深入,空气中游离的生命气息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郁的负能量和一种……空间上的不稳定感。就像一幅油画,某些区域的“画布”变得稀薄、扭曲,隐约透出后面另一幅截然不同的、更加阴暗的画面。
“暮光裂隙的能量场已经开始影响现实了,”李明低声对凯文说,“小心点,这里很可能有自然形成的空间裂缝,或者被刻意打开的传送点。”
凯文难得正经地点了点头,他作为死灵法师,对负能量和空间异常也有着独特的感知:“嗯,前面能量淤积得像一锅放坏了的浓汤,还掺了冰碴子。”
两人按照内长老提供的粗略地图和凯文从笔记中推测出的方位,在崎岖的山路上跋涉了将近一天。当黄昏特有的、带着凄凉意味的黯淡光线开始笼罩山峦时,他们抵达了目的地附近。
眼前是一条深邃、狭窄的峡谷入口。两侧的山崖如同被巨斧劈开,高耸陡峭,岩石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黑紫色,表面布满了细密的、仿佛被酸液腐蚀过的孔洞。峡谷内部光线昏暗,即使是白昼也如同黄昏,而此刻真正的黄昏降临,谷内更是被一种奇异的、介于明暗之间的“暮光”所充斥——那不是阳光,更像是某种位面泄露出的、带着冰冷与死亡气息的微光。
这里就是“暮光裂隙”。
站在入口处,就能感觉到一股混杂着腐朽、甜腻(与巴尔腐蚀类似但略有不同)、以及浓郁死亡气息的阴风从峡谷深处吹出,令人汗毛倒竖。
“就是这儿了,能量稠得能当果冻吃了。”凯文咂了咂嘴,眼神里却闪着跃跃欲试的光,“笔记里说的‘幽冥花’,最喜欢长在这种光暗不定的死地。走吧,让我们看看里面藏着什么惊喜。”
两人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踏入峡谷。
谷内的景象比外面更加怪诞。地面覆盖着一种深紫色的、如同苔藓又像菌毯的柔软物质,踩上去无声无息,却会渗出粘稠的黑色液体。扭曲的、没有叶片的黑色树木如同鬼爪般伸向暮光弥漫的天空,枝干上偶尔挂着一些散发着微弱磷光的、如同灯笼般的诡异果实。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灰白色的雾气,能见度很低。
解析系统显示,这里的负能量浓度极高,并且与某种更深层的、冰冷的虚空能量(疑似与“霜嚎之主”同源)交织在一起。此外,还有一些微弱但稳定的、属于智慧生物活动留下的能量痕迹——篝火的余烬、施法的残留、搬运重物的拖痕……
“有人,而且活动频繁。”李明低声道,示意凯文注意那些痕迹。
他们沿着痕迹,在迷雾和怪诞植物的掩护下,向峡谷深处潜行。越往里走,人工的痕迹越明显:被清理出来的小路、简单搭建的绳桥、甚至有一些隐蔽的、用骨头和黑色石块堆砌的简陋图腾,散发出微弱的精神干扰波动,显然是为了驱赶或迷惑谷内原生的亡灵生物。
凯文对那些图腾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低声嘀咕:“粗糙,但思路很野。有点像‘亡语者’早期学徒的风格……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大约前行了半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水声,以及一种更加浓郁的、混合着奇异花香的腐败气味。
拨开一片垂落的、如同黑色帘幕般的藤蔓植物,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呼吸一滞。
峡谷在这里豁然开朗,形成一个不大的盆地。盆地中央,有一眼不断涌出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骨寒意的泉水,泉水周边寸草不生,只有光滑的黑色岩石。而在泉水辐射出的、被那奇异“暮光”笼罩的环形区域,却生长着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花园”。
那里没有绿色,只有大片大片妖异的花朵!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惨白的人手从地底伸出,指尖绽放着幽蓝的花朵;有的则像是凝固的黑色火焰,花心处跳动着暗红色的光点;最引人注目的,是一种通体半透明、如同水晶雕琢而成的花卉,花瓣在暮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晕,中心却是一团不断旋转的、仿佛蕴含星空的黑暗——这应该就是“幽冥花”!
花园中,隐约可见一些佝偻的身影在小心翼翼地采集着那些花朵,放入特制的、散发着寒气的骨盒中。他们穿着与之前地下洞窟堕落施法者类似的破烂黑袍,动作僵硬而专注。
而在花园边缘,靠近山壁的地方,搭建着几座简陋的、用兽皮和骨头覆盖的棚屋。棚屋外,站着两个明显不同于采集者的身影。
其中一个,身材高瘦,披着深灰色的、绣有银色扭曲眼瞳图案的长袍,手持一根镶嵌着多面黑色水晶的法杖,周身散发着强大而隐晦的精神力波动,显然是一位高阶施法者。他似乎在监督采集工作。
而另一个,则让李明和凯文瞳孔骤缩!
那是一个野蛮人!穿着哈洛加斯制式的、但明显经过改装的皮甲,脸上用某种颜料涂抹着亵渎的战纹。他身材魁梧,气息彪悍,腰间挂着巨大的双刃战斧。此刻,他正有些不耐烦地对那个灰袍施法者说着什么,态度并不十分恭敬。
“是‘战斧’氏族的战士!看他的战纹和斧头上的刻痕,应该是克拉格的直属部下,而且地位不低!”凯文难得压低了声音,带着惊讶,“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还和这些‘亡语者’混在一起?”
李明心中更是翻起惊涛骇浪。之前只是怀疑克拉格一系可能被影响,现在竟然直接看到了其麾下精锐与敌人勾结的现场!
更让他警惕的是,那个灰袍施法者身上的能量波动,与“霜语者颅骨”以及地下洞窟的堕落施法者都有相似之处,但更加精纯、更加古老,少了些巴尔的暴戾,多了些死亡本身的冰冷与理性。这很可能是一位真正的“亡语者”中阶甚至高阶成员!
他们误打误撞,似乎找到了敌人一个重要的前哨站和物资采集点!
“看那边!”凯文用骨杖指了指棚屋后方,那里有一个被厚重黑布遮盖的、似乎是临时挖掘出的洞穴入口,入口处有更加复杂的防护符文闪烁,能量波动也更强。
“那里面的东西,恐怕比这些花更重要。”李明沉声道。解析系统对那个洞穴的扫描受到了强力干扰,但隐约能感觉到其中传来与“熔火之缚”相似的、对立能量交织的波动,以及……浓烈的血腥与灵魂哀嚎的气息。
一个临时仓库?还是一个小型的仪式工坊?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心。仅仅侦察已经不够了,他们必须获取更确凿的证据,最好能弄清楚那个洞穴里到底隐藏着什么,以及克拉格的手下在此扮演的确切角色。
“老规矩?”凯文咧嘴一笑,做了个鬼祟的手势。
李明点了点头,握紧了拳头,左手的“熔火之缚”传来冰火的触感,仿佛也在渴望揭开这暮光下的秘密。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悄无声息地绕向洞穴侧面,寻找潜入机会时——
“谁在那里?!”
一声冰冷的、带着强大精神压迫感的喝问,骤然从那个灰袍施法者口中发出!他猛地转头,银色眼瞳图案的兜帽下,两点幽蓝的光芒如同鬼火般锁定了李明和凯文藏身的藤蔓后方!
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