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幽月全神贯注地想要从那混乱不堪的意念流中解读出更多的信息时,突然,耳钉上传来的温热感猛地变得异常剧烈,仿佛被火烤一般滚烫!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猝不及防,显然是受到了某种极其强烈的、来自外界的干扰。
原本就已经十分微弱的联系在这股强大的外力冲击下,瞬间变得摇摇欲坠,极不稳定。
传递过来的意念碎片也像是被狂风吹散的落叶一般,被撕扯得更加支离破碎,完全失去了原本的连贯性和逻辑性。
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刺耳尖锐、毫无意义的杂音,如同恶魔的嘶吼,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最终,这股联系就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利刃硬生生地斩断,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留下的只有一片死寂和她满心的疑惑与不安。
“呃……”幽月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仿佛有无数细针同时狠狠地扎刺着她的脑袋一般,一阵强烈的眩晕和刺痛如潮水般袭来。这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无法承受,不得不立刻中断与耳钉的联系。
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毫无血色,额角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胸口则微微起伏着,似乎在努力平复那股翻涌的不适感。
显然,这种跨越了不知多远距离的信息传递,对于暮昭和她来说都绝非易事。不仅对暮昭的负担极大,对她这个接收者而言,同样也是一项艰难的任务,而且还极易受到外界的干扰。
尤其是当附近存在强大的能量源,或者……某种特殊的屏蔽结界时,这种干扰就会变得更加明显。幽月的脑海中飞速闪过这些念头,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目光如电般猛地抬起,直直地射向赤獬卫的驻地方向。
是那里吗?是雷千户身上那凝练的煞气,还是赤獬卫所携带的某种特殊器物,干扰甚至截断了暮昭的传讯?她心中暗自思忖着,清冷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凝重。
几乎就在幽月遭受反噬的同时,一旁打坐的了尘也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低声道:“有人来了!很强的气息…正在接近。气血炽烈如火炉,煞气凝练如实质…但在这之下,还隐藏着一丝…一丝极其微弱、却本质阴寒诡异的能量波动。这阴冷感,与我之前感应到的略有不同,更加…内敛和隐晦。”
幽月立刻强压下神魂的不适,收敛周身气息,悄然移至窗边,透过窗纸的微小缝隙向外望去。
在清冷的月色下,一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这道身影挺拔而修长,每一步都显得不紧不慢,但却透露出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他径直朝着这座偏僻的小院走来,仿佛这里就是他的目的地。
来人并没有身着那身象征着身份与权力的赤獬官服,而是一身简单的玄色便装。然而,即使如此,他身上那股久居上位、生杀予夺所蕴养出的冷厉气势,却依然如同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小院周围。
他周身的煞气浓郁得几乎化为了实质,就像黑夜中熊熊燃烧的火炬,既显眼又危险。了尘的感知并没有出错,在幽月全力运转的幽冥之力感应中,雷千户周身那如同烘炉般炽热的气血与沙场煞气之下,确实缠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阴寒能量波动。
这丝阴寒能量波动与幽冥之力的死寂冰冷有所不同,它带着一种更诡异的活性和侵蚀性,仿佛是一种隐藏极深的附骨之疽。若非了尘提前预警,再加上幽月此刻心神专注,恐怕根本无法从雷千户那强大的阳刚气息中将其分辨出来。
这雷千户……果然大有问题!他那“铁面无私”、“忠心耿耿”的表象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呢?这阴寒力量,难道是他修炼了某种邪功所致?亦或是他与幽冥道有所勾结?又或者,这其中还隐藏着另一种未知的隐患?
雷千户缓缓走到院门外,他的步伐稳健而有力,每一步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然而,他并未抬手敲门,只是静静地负手而立,仿佛这扇门对他来说并不存在一般。他的目光深邃而锐利,宛如能穿透那厚厚的土墙,精准地落在屋内的二人身上。那目光中,既有审视,也有探究,让人不寒而栗。
“幽月姑娘,了尘师傅,时辰尚早,可曾安歇?”雷千户的声音平静无波地传来,没有丝毫的起伏,听不出丝毫的喜怒情绪。然而,这平静的声音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屋内的幽月和了尘听到这声音,心中皆是一紧。他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幽月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那翻涌的气血,然后伸出手,缓缓地打开了那扇略显破旧的木门。
“雷千户深夜到访,有何指教?”幽月的语气淡漠,疏离而戒备,仿佛对雷千户的到来并不欢迎。
雷千户的目光犹如寒星般冷冽,仿佛能穿透人的灵魂。他的视线缓缓地从两人身上扫过,就像一把冰冷的刀锋,所到之处,令人不寒而栗。
当他的目光落在幽月那尚未完全恢复血色的面庞上时,明显地停顿了一瞬。那一瞬间,时间似乎都凝固了,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氛围。
然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而冷漠:“明日清晨,队伍就要开拔,进入葬沙古漠。那地方,环境之恶劣,绝非你们所能想象。酷热、干旱、流沙、毒物,这些都只是家常便饭。更可怕的是,还有各种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诡异现象,以及……”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活动愈发频繁的幽冥道妖人。”
他的话语虽然平静,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让人毛骨悚然。葬沙古漠,一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地方,而他们即将踏入其中。
雷千户接着说道:“本官特来提醒二位,进入古漠后,务必紧跟队伍,听从号令,切勿因任何缘由擅自行动。否则,一旦遭遇不测,迷失方向或陷入绝境,镇魔司与赤獬卫,概不负责。”
他的这番话,听起来像是例行公事的告诫,言辞也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错误。然而,结合了尘刚才那惊人的感知,以及幽月自身所发现的异常,这番告诫便透出一股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仿佛他早已对这一切了如指掌,而他们,只是被他掌控的棋子,只能听从他的命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千户大人提醒,古漠凶险,我等自有分寸,定当谨慎行事。”幽月不卑不亢地回应,既未示弱,也未强硬顶撞。
雷千户点了点头,忽然话锋一转,似不经意地问道,目光却如鹰隼般锁定了了尘:“对了,今日听闻,了尘师傅不仅佛法修为不俗,似乎还精通些许医术?竟能感知他人气血盈亏、身体状况?这等本事,便是在军中,也是极为罕见有用的。”
了尘心中猛地一紧,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背后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连忙躬身合十,不敢有丝毫怠慢,语气也尽可能地保持平稳:“千户大人谬赞了,实在折煞小僧。小僧只是早年随寺中师父学过一些粗浅的岐黄之术,意在强身健体、调理自身,连入门都谈不上,更遑论精通。至于感知他人气血…这更是无稽之谈,恐怕是堡内哪位军爷误传了。小僧只是自幼体弱,久病成医,对于人气色好坏、气息强弱敏感些罢了,实无特殊能力。”
他的心中骇然不已,自己那点刚刚萌芽、尚不稳定的微妙感知能力,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被对方察觉了?这雷千户的灵觉敏锐到了何种可怕的程度?他不禁暗自思忖,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高手吗?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能洞悉他人的秘密。
雷千户深深地看了了尘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直视他灵魂深处。了尘只觉得那目光如同两道寒芒,直刺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不敢与之对视,急忙低下头去,心中暗自祈祷着,希望雷千户不要再继续追问下去。
他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是吗?那倒是本官听错了,或是下面的人传话有误。不过,懂得些医术总是好的,葬沙古漠环境酷烈,伤病难免,届时,或许还需仰仗小师傅妙手。”
他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一带而过,仿佛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然而,他的目光却像鹰隼一样,紧紧地盯着幽月,那审视的意味愈发明显。
“幽月姑娘,听闻你师承隐曜宗,所学秘术诡异而强大,竟然能够在黑风隘如此险恶之地,以肉身硬撼特制的破甲弩箭,还能安然无恙。如此厉害的身手,想必贵宗的传承定是非同凡响,底蕴深厚无比啊!”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幽月所属宗门的浓厚兴趣。
接着,他话锋一转,直接询问起隐曜宗的山门所在:“不知贵宗的山门具体位于西域的哪一处灵山宝地呢?他日若边疆之事得以平定,本官倒是很想找个机会,亲自登门拜访一番,也好见识一下西域的玄奇之处。”
很显然,他开始直接试探幽月的来历和背景了!赤獬卫对于这个所谓的“隐曜宗”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对幽月所展现出的、超越常理的力量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贪念。
幽月心中的冷笑愈发强烈,但她的面容却像被一层冰霜覆盖着,毫无表情,让人难以窥视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千户大人真是有心了。”她的声音冰冷而淡漠,仿佛对雷千户的关心毫不在意,“不过,我隐曜宗自古以来便隐居于世,门规森严,山门的位置更是宗门的最高机密,绝对不会向外人透露。这一点,还望大人能够谅解。”
说到这里,幽月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痛楚。
“至于那日抵挡弩箭的秘术……”她的声音略微低沉,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么,“那不过是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我不得不燃烧自己的生命本源和魂力,使出的一种拼命之法罢了。这种方法的代价极其巨大,简直就是饮鸩止渴。”
她特意加重了“代价巨大”这几个字的语气,让人不禁对这种秘术的后果感到担忧。
“这一击之后,我的修为不仅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就连根基也开始动摇。想要恢复,需要漫长的时间,而且还会留下许多隐患。自从那日之后,我至今体内仍然不时地感到隐痛,实在是让千户大人见笑了。”幽月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抚了抚胸口,仿佛那里真的在隐隐作痛。
她如此着重地强调“代价巨大”和“难以恢复”,其目的无外乎有两个。其一,是要彻底打消雷千户心中可能萌生出的觊觎之意。毕竟,面对如此强大的力量,任谁都会心动,但她必须让雷千户明白,这种力量并非可以轻易获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其二,则是为了在未来的某一天,当她无法全力出手时,能够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这样一来,即使她的表现不尽如人意,也不至于引起太多的怀疑和猜测。
雷千户静静地听完幽月的话,既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质疑,只是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嗯”。这简单的一个字,让人摸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的目光如炬,缓缓地扫过整个简陋的小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那斑驳的土墙、角落里堆积如山的杂物,都在他的审视之下无所遁形。
他似乎在仔细观察着这方寸之地,试图从中发现是否有其他隐藏的力量波动或者陷阱布置。然而,经过一番细致的观察,雷千户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最后,雷千户将目光从院子里收了回来,落在幽月和她身旁的人身上。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既如此,二位便好生歇息吧,养精蓄锐。明日辰时,校场集合,准时出发,过时不候。”说完,他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那玄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迅速地融入了浓重的夜色之中,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他从来没有在这里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