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将寝殿内浓郁的药味与那份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托付暂时隔绝。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朱雄英和朱长宁却都感到一阵近乎虚脱的震颤,并非恐惧,而是重任骤然加身时最直接的反应。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未散的惊意和迅速燃起的熊熊斗志。
“走!”朱雄英言简意赅,声音已恢复了惯有的冷静,甚至比平日更添了几分金石之音。
他们没有回各自的宫殿,而是直接转向了东宫属官处理政务的偏殿。朱雄英即刻下令:“传方先生、兵部当值堂官、五军都督府相关佥事,速来议事!另,取浙江及南直隶沿海所有卫所布防图、舰船档案、近三年所有倭患记录,要快!”
命令一道道发出,平静了许久的东宫骤然如同一架精密器械,开始高速运转起来。内侍、侍卫脚步匆匆,压抑的空气中弥漫开山雨欲来的紧张。
朱长宁则迅速接管了文牍与情报梳理。她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无数卷宗。那双平日里为父皇煎药试汤、翻阅诗书的手,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翻阅着各地送来的海防简报、粮草调度文书,时而提笔疾书,将关键信息摘录汇总。她的眉宇间凝着专注,每一个数字、每一个地名都被她牢牢刻入脑中。
方孝孺最先赶到,他显然一夜未眠,眼中带着血丝,但神情肃穆。见到朱雄英递过来的、盖有太子允准印信的奏折副本以及口谕,他身躯一震,撩袍便拜:“臣,谨遵殿下谕令!万死不辞!”
兵部侍郎和都督府的佥事随后抵达,初闻如此重大的决策竟由皇太孙总揽,皆面露惊疑,但看到加盖的御印和朱雄英那双沉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睛,以及旁边那位虽沉默不语却气场惊人的公主殿下,所有疑虑都被压了下去,纷纷躬身领命。
议事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朱雄英主持,将奏折中的方略进一步细化。朱长宁则不时补充关键数据或提出后勤协调上的建议,每每切中要害。
“……如此,诱敌之舰,可从观海卫抽调两艘二号福船,拆去部分显眼战具,伪装成贩运丝绸、瓷器的商船。”都督府佥事建议。
“不妥。”朱长宁抬起头,声音清晰,“观海卫的福船规制与民间大商号所用仍有差异,细看易露破绽。且突然调动,恐引人注目。不如征用宁波府‘沉家’或‘李家’的商船,此二家船大且坚固,常往来日本、琉球,不易惹疑,且其家主皆深明大义,可与密约。”
朱雄英点头:“方先生,此事由你亲自去办,晓以利害,朝廷必不亏待其损失。所需精兵,从京师三大营及浙江备倭军中遴选善水战、勇悍且沉得住气的,分批秘密登船,隐匿于底舱,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伏击舰队,由舟山水师指挥使亲自统领,旗舰埋伏于……此处,柯子岛礁群之后。”朱雄英的手指重重落在海图上一点,“其余快艇,分散于东矶、渔山外围,一旦信号发出,全速合围,务求全歼,至少要擒获首领或夺其船!”
“粮秣、火药、箭矢补给,必须提前三日到位……”朱长宁接话,迅速核算着数目,“可从台州府、松江府仓廪调拨,走海路,伪装成寻常补给船,分批次送达指定岛屿据点。此事需与浙江布政使司协调,皇兄,需你手令。”
一项项指令被激烈讨论、修正、然后确定。朱雄英展现出了惊人的决断力和对大局的掌控,而朱长宁则以其无与伦比的细心和卓越的记忆力,确保了计划每一个环节在物资、情报、协调上的可行性。兄妹二人一主一辅,默契无间,竟让在场经验老到的官员们都暗自心惊,不敢有丝毫怠慢。
计划既定,便是雷厉风行的执行。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大明东南沿海的军事机器,在表面平静的海面下,如同绷紧的弓弦,悄无声息却又高效地调整着方向。一道道密令从金陵发出,通过驿站、快船,以最快速度送达各级衙门和卫所。
十日后,朱雄英坐镇宁波府,日夜听取各方汇报,处理突发情况,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但眼神却亮得骇人,仿佛有火焰在燃烧。朱长宁则成了他最得力的副手,统筹调度着庞大的后勤保障,确保每一支箭都能准时到达需要的位置。她甚至亲自核查了烽燧台修复的进度名单,将几个办事不力的官吏直接记下,报由朱雄英处理。
方孝孺不辱使命,与宁波巨商沉家家主密谈成功。沉家慨然允诺,献出两艘最新最大的海船,并派出最有经验的舵工水手配合。精锐士卒也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分批化装登船,藏入暗舱。
海上的猎杀场,已悄然布置妥当。
时间一天天过去,压力积累到了顶点。终于,在计划制定的第十五天,来自前沿的密报传来:疑似目标出现!一股约五六艘船组成的“倭寇”队伍,在象山港外游弋,其航行轨迹、侦查方式,与韭山列岛遭遇战幸存的描述极为相似。
“鱼儿嗅到饵了。”朱雄英看着密报,声音冷冽。
“下令吧,哥哥。”朱长宁站在他身侧,目光同样落在海图上那片即将被鲜血染红的海域。
朱雄英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枚令箭,沉声道:“按原定计划,行动开始!令,‘商船’明日辰时准时出港,驶向预定海域。伏击舰队,今夜子时前,必须进入指定位置,隐蔽待机!所有人,保持最高警戒,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妄动!”
命令化作电波和快马,瞬间传向四面八方。
大海,依旧是一片深蓝,波涛不惊。两艘高大的“商船”扬起风帆,装载着看似价值连城的“货物”,缓缓驶离宁波港,向着东南方向的贸易航线而去。船舱底部,三百名精选的甲士默然擦拭着刀剑,检查着火铳,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汗水的味道,压抑着暴风雨前的死寂。
远方的岛礁背后,数艘高大的战船熄灭了灯火,如同潜伏的巨兽,与黑暗融为一体。无数快艇像离弦的箭,悄无声息地滑入预定的攻击发起位置。
朱雄英和朱长宁几乎彻夜未眠,守在偏殿。巨大的海图铺在中央,上面标记着敌我双方可能的位置。信使每隔一个时辰便带来最新的情报。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
第二天下午,最关键的讯息传来:“商船”报告,已被三艘可疑快艇跟踪!
“继续航行,保持常态。”朱雄英的命令简洁无比。
又过了一个时辰,“商船”再次传来消息:跟踪的快艇增至六艘,且出现了一艘较大的鸟船,正在迂回包抄!
“告诉沉家船老大,稳住!按计划向柯子岛方向且战且退,吸引他们进入伏击圈!”朱雄英的手指紧紧按在海图上,指尖发白。朱长宁站在他身边,屏住了呼吸,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战斗,在日落时分猝然爆发。
当两艘“商船”看似慌乱地逃向柯子岛附近时,近十艘“倭寇”船舰终于露出了獠牙,加速冲上,箭矢如雨点般射向商船,嚎叫着试图跳帮接舷。
然而,预想中商船水手惊慌失措、任人宰割的场面并未出现。箭矢大多被厚实的船舷挡住,而当第一波亡命徒嚎叫着钩住船舷,试图攀爬时,商船面向岛礁一侧的护板轰然倒下!露出了后面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和早已张弓搭箭、手持火铳的明军精锐!
“开火!!”
一声怒吼划破海空。
轰鸣声震耳欲聋,火龙出水拖着炽白的尾焰扑向敌船,箭矢和铅弹如同死亡的风暴,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两艘倭寇小艇笼罩,木屑纷飞,火焰腾起,惨叫声甚至压过了炮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礁群后,鼓声大作,号角长鸣!数艘巨大的明军战舰如同从海平面下崛起的山峦,鼓满风帆,以碾压之势冲了出来,战舰侧舷炮火齐鸣,狠狠砸向陷入混乱的倭寇船队侧翼。
更外围,无数明军快艇如狼群般蜂拥而至,切断了敌人的退路。
这不是遭遇战,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歼灭战。
“倭寇”们彻底被打懵了。他们完全没料到会撞上如此强大的伏击力量,战术、装备、士气完全被碾压。那艘较大的鸟船试图转向突围,却被明军旗舰死死缠住,火箭和炮子不断命中其帆缆和船体。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木板、尸体和燃烧的杂物。五艘倭寇小船被击沉或焚毁,那艘鸟船也被打得千疮百孔,帆桅折断,在明军战舰的包围下,终于挂出了白旗。
当信使浑身尘土、嘶哑着嗓子将“我军大捷,歼敌二百余,俘获敌首及大船一艘,我方仅十余人轻伤”的战报送入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继而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
朱雄英接过战报,仔细看了三遍,确认每一个字,然后,他转过身,看向身旁的朱长宁。
兄妹二人再次对视,没有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冲刷着连日来的疲惫和焦虑。
“立刻审讯俘虏,查验船只武器,查明其真正来历!所有证据,详细记录,不得有误!”朱雄英压下激动,冷静地下达后续指令。他知道,胜利只是第一步,挖出背后的真相更为重要。
审讯结果和物证很快汇总而来。俘虏的口供、鸟船上缴获的制式武器、航海日志的残片、甚至某些士兵身上的独特刺青……所有的线索,经过朱长宁带领的文吏团队昼夜不歇的整理核对,最终都隐隐指向了一个方向——盘踞在九州地区的南朝遗臣相关势力。
一份条理清晰、证据链完整的最终报告,被迅速呈送到了朱标的病榻前。
这一次,朱标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他仔细地看着报告,看着那触目惊心的证据,看着那一连串辉煌的战果,以及最后那份隐含的、指向明确的结论。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
然后,他抬起眼,看着恭敬立在榻前的儿子和女儿。他的目光扫过朱雄英坚毅而清减的脸庞,扫过朱长宁沉静却难掩疲惫却目光熠熠的双眼。
他没有说褒奖的话,也没有感叹海疆多艰。
他只是缓缓地、极其肯定地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千斤之力:
“好。孤知道了。”
“后续事宜,雄英,依旧由你处置。该抚恤的抚恤,该嘉奖的嘉奖,该警示的警示…至于,”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似乎已越过了宫墙,看到了无尽的大海和更远的东瀛,“…那边的账,容后再算。”
“是!儿臣遵旨!”朱雄英沉声应道。
朱标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在两人转身即将离开时,他忽然又轻声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们听:
“……往后,海上的事,你们多费心。”
这句话很轻,却在朱雄英和朱长宁心中炸响。这不是一次性的授权,这是一种长期的、战略层面的托付!
走出寝殿,外面阳光正好。兄妹二人站在廊下,都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惊涛,似乎暂时被劈开了。
他们不仅完美解决了一场迫在眉睫的危机,更用实绩赢得了父皇毫无保留的信任,为自己,也为大明,真正赢得了一片可以纵情挥洒、劈波斩浪的广阔海洋。
未来的风浪或许会更猛,但握紧手中之“刃”的,已不再是那个病弱的东宫,而是一双逐渐展露锋芒、足以令四海震颤的帝国继承人。
海天之间,新的篇章,正伴随着略带腥咸的海风,悄然掀开。
海疆大捷的露布飞报,如同一声惊雷,炸响了沉闷已久的金陵朝堂。
最初的静默,是难以置信的愕然。
当那份由皇太孙朱雄英亲自呈递、详细记录了从诱敌到全歼、从缴获到审讯结果的完整捷报,经由司礼监朗声宣读于奉天殿上时,丹墀之下,黑压压的百官行列中,是一片死寂。许多人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御座之侧——那位身量尚未完全长成,面容仍带少年青涩,却站得如松柏般挺直的皇太孙。
韭山列岛的败绩犹在耳畔,血痕未干,这才过去多久?不是简单的击退,而是近乎完美的歼灭、俘获,甚至挖出了背后若隐若现的黑手!这真的是那位素来以“仁孝”、“聪慧”闻名的皇太孙的手笔?
愕然之后,便是汹涌的暗流与各异的神色。
以兵部尚书齐泰、翰林学士黄子澄等东宫旧臣、坚定的“太孙党”为核心的一批官员,率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齐泰出列,声音因激动而略显高昂:“陛下!太孙殿下临危受命,运筹帷幄,于千里外决胜波涛之间,斩获颇丰,更洞悉倭患深层之弊,扬我国威,振我军心!此乃陛下圣明烛照,亦是太孙殿下天纵奇才,有太祖太宗之风!臣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黄子澄紧随其后,言辞更富文采,将朱雄英的此次行动拔高到了“定海安澜,廓清寰宇之先声”的高度。一批与他们交好或本就看好太孙的年轻官员、务实派将领也纷纷附和,殿内一时间颂声渐起。
然而,更多的官员,尤其是那些历经数朝、老成持重、或与某些潜在利益集团牵扯颇深的重臣,则保持了审慎的沉默,或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
一位都察院的老御史颤巍巍出列,先是对捷报表示了祝贺,随即话锋一转:“太孙殿下英果敢决,实乃国朝之幸。然…老臣斗胆,有一事不明。此番调动数卫水师,征用民船,耗费粮秣军资甚巨,虽获大胜,然其间过程…是否过于兵行险着?若诱敌不成,反遭噬咬,岂非损兵折将,动摇海防?且殿下总揽全局,虽有陛下授权,然诸多细节,是否…是否稍欠与部衙有司充分咨议?长此以往,恐非朝廷议事之常例。”
这话说得委婉,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颂扬的泡沫。核心只有两个:一是质疑朱雄英战术冒险,侥幸成功;二是隐晦批评他越过程序,独断专行,有违“君臣共治”的传统。
立刻有官员出声反驳,认为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拘泥常例只会贻误战机。双方引经据典,在朝堂上展开了一场不见刀光剑影却激烈异常的辩论。
散朝之后,真正的暗流才在各自的衙门、私下的宴饮、乃至轿马偶遇的寒暄中汹涌开来。
“锐气过盛,非国家之福啊。” 应天府部堂值房内,几位须发花白的老臣捧着茶盏,低声交换着看法。“海上之敌,岂是一战可定?此番虽胜,却恐打草惊蛇,引来更大报复。太孙年轻,一味追求奇功,不知持重之道。”
“用商船为饵,置精兵于险地…此法…” 另一处,有人摇头叹息,“虽有奇效,然终非王道。岂不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为帅者,当以正合,这般行险,近乎诡道,非堂堂天朝储君所应为。” 言语间,透着对朱雄英手段“不够光明正大”的微词。
当然,亦有截然不同的声音。
“痛快!真是痛快!” 五军都督府内,一些中生代的将领显得兴奋异常,“多少年了,沿海卫所被那些倭贼骚扰得疲于奔命,何曾有过这般干净利落的胜仗?太孙殿下此举,大涨我军威风!什么冒险?打仗哪有不冒险的!能打赢就是硬道理!我看殿下深谙兵家诡道之要,将来必是一代雄主!”
“效率奇高!” 一些负责具体执行的底层官员,虽然忙得脚不沾地,私下却也不无佩服,“太孙下的令,条理清晰,责任分明,少有推诿扯皮。所需钱粮物资,虽有公主亲自督办,卡得极严,却也拨付极快。比以往那些公文来回扯皮数月强太多了!”
一些务实派的官员私下议论,“太孙此举,至少证明了两点:其一,他有胆魄,敢担责任;其二,他有能力,能用对人、做对事。这比那些只会空谈道德文章、遇事却束手无策的强上百倍。海疆糜烂至此,正需此等雷霆手段!”
朝野上下,因朱雄英这番作为,俨然分成了几派。有支持的,有坚决反对的,有谨慎观望的,也有内心佩服却对其手段和长远影响感到忧虑的。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东宫,却异乎寻常地平静。
朱雄英并未因大捷而志得意满,也未因朝堂的争议而表现出任何焦躁。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忙碌。除了继续处理海防的后续事宜,抚恤、奖赏、防务调整等,事事亲恭,他将更多精力投入了学习。频繁召见方孝孺等老师,请教历代治乱兴衰、兵事得失;主动要求观政各部,了解财政、吏治、刑狱等具体政务;甚至开始研读起以往并不那么感兴趣的农桑水利着作。
他似乎将朝堂上的毁誉都隔绝在外,只是默默地、贪婪地吸收着一切能为将来“劈开惊涛”做准备的知识和经验。那份超越年龄的沉静和专注,让原本有些担忧他少年气盛会捅出更大篓子的方孝孺,都暗暗心惊,继而感到无比的欣慰。
朱长宁则恢复了以往的大部分时间侍奉父皇的生活,仿佛那段参与机要、调度粮草的日子只是一段插曲。但她偶尔在与父兄交谈时,提出的建议却越发切中要害,眼光也更为深远。她细心地将朝堂上关于此次事件的各种议论,筛选、整理,剔除那些毫无价值的攻讦,将那些有见地的批评和担忧,委婉地转达给朱雄英,助他更全面地看清局势,意识到胜利背后的隐忧和自身不足。
一个月后,朱标精神稍好,靠在榻上,听心腹老太监低声禀报着近日朝野对太孙的种种议论。他从头听到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老太监说完,屏息静立良久,朱标才缓缓睁开眼,望着殿顶繁复的藻井,轻轻说了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然…秀木若不参天,何以成栋梁?”
他挥了挥手,让老太监退下。
殿内重归寂静。朱标的目光缓缓移向窗外,越过重重宫阙,仿佛看到了那个正在偏殿伏案苦读,或是与妹妹低声讨论政事的少年身影。
朝野的惊澜,于他而言,或许是吹向那棵“秀木”的第一阵真正猛烈的风。
这风,固然能摧折幼苗,却也能让真正坚韧的树木,将根扎得更深,将树干磨练得更加强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