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洞府之内,时间仿佛凝固。
孙悟空盘膝而坐,周身灰色气流如龙蛇蜿蜒,吞噬着周遭稀薄的灵气,更从冥冥虚空之中汲取着难以言喻的混沌本源,补充着之前强行镇压牛魔王心魔的消耗。
他的脸色恢复如常,甚至气息比之前更加幽深难测,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那包裹着牛魔王的灰色光茧依旧在缓缓旋转,表面符文生灭,隔绝内外。
牛魔王的痛苦嘶吼已被封禁,唯有眉心那枚“卍”字金符与光茧的力量相互制衡,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
能否破茧重生,勘破迷障,仍需时日。
骤然间,孙悟空闭合的双眸猛地睁开,眼底深处仿佛有混沌开辟、星河湮灭的景象一闪而逝。
他并未看向洞府内的任何事物,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虚空,穿透了厚厚的玄冰与混沌禁制,望向了南瞻部洲与东胜神洲的方向。
他那浩瀚无边的混沌神识,如今已能轻易覆盖小半个三界。
就在方才调息之时,他清晰地感知到,数道强大而带有明显天庭烙印的神念,正如同猎犬般,小心翼翼地掠过北俱芦洲的边缘,带着审视与窥探的意味。
其中一道,更是带着几分倨傲与问责之意,径直朝着他所在的这片冰原扫来!
“哼,俺老孙尚未去找尔等麻烦,尔等倒先寻上门来了!”孙悟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正好,省得俺再去凌霄殿走一遭!”
他并未起身,甚至没有改变坐姿。
只是心念一动,一道凝练至极、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混沌神念,便已破开虚空,后发先至,悍然撞上了那道正试图深入冰原探查的天庭神念!
“嗡——!”
遥远的南瞻部洲上空,云层之中,一位身着华丽仙甲、额生三眼的神将正脚踏祥云,催动神目仙术,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北方那片被混沌气息笼罩的荒芜冰原。
他乃天庭巡天司神将,奉命探查北俱芦洲异动,尤其是关于那“妖猴”孙悟空的踪迹。
然而,就在他的神念即将触及那片核心区域时,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天地未开之前的古老、浩瀚、带着终结与归墟意味的恐怖意志,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了他的神念之上!
“噗——!”
这位修为已达真仙巅峰的神将,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觉得元神如同被投入了焚天熔炉,又似被亿万钧神山碾压,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他猛地喷出一口淡金色的鲜血,额间神目骤然黯淡,布满裂纹,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从云头栽落,周身仙光涣散,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大胆妖猴!安敢伤我天庭神将!”另外几道窥探的神念又惊又怒,齐齐发出呵斥,却无一人敢再轻易将神念深入那片冰原,只在边缘地带逡巡,色厉内荏。
孙悟空那霸道的神念如同君临天下的帝王,冰冷地扫过那些退缩的神念,一个充满杀伐之气的声音直接在那些神将、仙官的元神深处炸响:
“滚回去告诉玉帝老儿!北俱芦洲,如今是俺老孙的道场!再敢派些阿猫阿狗前来窥视,休怪俺老孙棍下无情,杀上凌霄宝殿,叫他这玉帝也换个位置坐坐!”
声音不高,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志与滔天的煞气,震得那些仙神元神摇曳,几欲溃散。
他们毫不怀疑,这妖猴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连佛祖都敢直面,天庭又算得了什么?
几道神念如同受惊的兔子,瞬间缩回,仓皇逃向天庭方向。
孙悟空冷哼一声,收回神念。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天庭绝不会因为一次警告就善罢甘休。
他需要立威,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人头,来让天庭,让三界所有觊觎者,彻底明白——混沌道场,不可侵犯!
他齐天大圣孙悟空,已非昔日那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妖王!
他重新闭上双眼,混沌神识却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以冰原为中心,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笼罩四方,静待着那条足够分量的“大鱼”上钩。
数日后。
死寂的冰原上空,常年不散的铅云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排开,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桥破开虚空,延伸而至。
光桥之上,仙气缭绕,瑞彩千条,两队金甲天兵手持神兵,肃穆列队,拱卫着正中一位仙官。
这仙官身着九章仙官法服,头戴进贤冠,面容白净,三缕长须飘洒胸前,手持一卷明黄绸缎的圣旨,周身散发着属于金仙级别的强大仙韵,眉宇间带着天庭上使特有的倨傲与威严。
他乃凌霄殿前宣旨仙官——太白金星亲传弟子,明华仙君。
“下方妖仙孙悟空,还不速速现身,接玉皇大帝陛下法旨!”明华仙君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蕴含着天庭正统的仙道法则,穿透风雪,朝着下方的冰山轰然传去。
声音在冰谷间回荡,带着一种天然的优越感,仿佛他的到来,本身就是一种恩赐。
洞府之内,孙悟空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丝冰冷的嘲弄。
“终于来了条像点样子的。”
他并未立刻出去,而是心念微动,那笼罩洞府的混沌禁制悄然开启了一道缝隙。
明华仙君见下方并无动静,只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打开,眉头微皱,心中不悦更甚。
这妖猴,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桀骜不驯!
他强压怒气,示意仪仗稍待,自己则手持圣旨,脚踏祥云,朝着那洞口落去。
他自信凭借自身金仙修为与天庭使者的身份,这孙悟空再狂妄,也不敢轻易动他。
然而,当他一步踏入那洞府入口的瞬间,周围的景象陡然剧变!
不再是冰窟雪洞,而是仿佛一步跨入了宇宙未开的混沌之中!
上下四方皆是虚无,无光无暗,无有时间流逝之感,只有无穷无尽的灰色气流在缓缓流淌,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归墟气息。
他一身磅礴的仙力,在此地竟如同泥牛入海,运转滞涩,与外界天地的联系被彻底切断!
“领域?!不对,这是……一方未成形的混沌界域?!”明华仙君脸色骤变,心中的傲慢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严重低估了这孙悟空的实力与胆量!
“妖猴!你欲何为?吾乃天庭钦使!伤我便是忤逆天庭,罪同反天!”他色厉内荏地大喝,试图以天庭威势震慑对方。
混沌虚空中,孙悟空的法相缓缓凝聚,并非顶天立地,只是常人大小,却仿佛是整个混沌的中心。
他淡漠地看着明华仙君,如同看着一只误入洪荒的蝼蚁。
“玉帝老儿,有何屁放?”孙悟空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让明华仙君心神巨震。
明华仙君强自镇定,展开手中圣旨,朗声道:“大天尊法旨:下界妖仙孙悟空,擅闯灵山,庇护魔障牛魔王,扰乱阴阳秩序,更于北俱芦洲自立道场,聚拢妖邪,图谋不轨!罪证确凿,罄竹难书!姑念尔初证道果,尚存一丝造化,特颁此旨,令尔即刻解散妖众,缚了牛魔王,随使者前往凌霄殿请罪!或可网开一面,从轻发落。若仍执迷不悟,负隅顽抗,定遣天兵剿灭,形神俱毁,永世不得超生!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道道金色天规文字在空中浮现,化作枷锁囚笼之意,朝着孙悟空笼罩而下。
这是玉帝法旨自带的天庭律令之力,对仙人有着极强的束缚效果。
然而,那金色枷锁尚未靠近孙悟空周身三丈,便被无形的混沌之气消融于无形,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孙悟空笑了,笑声在这片混沌虚空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杀意。
“请罪?剿灭?就凭你们?”
他一步踏出,瞬间来到明华仙君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明华仙君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那冰冷彻骨、视万物为刍狗的漠然。
“你…你想干什么?!”明华仙君骇然失色,手中的圣旨都差点拿捏不住。
他感受到了实质般的死亡气息!
“回去告诉玉帝。”孙悟空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明华仙君的元神最深处,“北俱芦洲,是俺老孙的!牛魔王,是俺老孙保的!他若不服,尽管派兵来剿!至于你……”
孙悟空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一缕灰蒙蒙的、仿佛能焚尽一切的火焰悄然跳跃。
“就用你的命,给玉帝老儿,带个响亮的回信吧。”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天庭使……”明华仙君亡魂皆冒,疯狂催动仙力想要抵抗、想要逃离,却发现周身空间已被彻底锁死,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那缕灰色的火焰,轻飘飘地落在了明华仙君的眉心。
没有惨叫,没有爆炸。
明华仙君那金仙级别的护体仙光,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被洞穿。
他的身体,从眉心开始,如同被点燃的纸张,迅速化作飞灰,无声无息地湮灭、消散。
连同他手中的圣旨,身上的仙甲法宝,甚至他存在的因果痕迹,都在那混沌之火下,被彻底抹除!
原地,只留下一片虚无,仿佛这位天庭钦使,从未出现过。
洞府之外,光桥上的天兵天将只看到明华仙君进入那洞口后,便再无动静。
过了片刻,只见洞口混沌之气流转,恢复如常,而明华仙君的气息,已彻底从三界消失!
“仙君!”
“妖猴害了仙君!”
天兵天将顿时大乱,惊恐万分。
就在这时,孙悟空那冰冷的声音如同寒风,刮过每一个天兵的心头:
“留尔等狗命,回去报信。告诉玉帝,下次再派人来,记得备好棺材。”
那些天兵如蒙大赦,再也顾不得仪仗,狼狈不堪地驾起遁光,拼尽全力逃离这片恐怖的冰原,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混沌洞府内,孙悟空的身影重新凝实。
他看都未看外面仓皇逃窜的天兵,目光再次落在那灰色的光茧上。
“立威,只是开始。”他低声自语,眼神锐利如刀,“玉帝,无天,灵山……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俺老孙,一并接着!”
他挥手重新加固了洞府禁制,整个冰原再次陷入了永恒的死寂与风雪之中。
唯有方才那缕混沌之火焚灭金仙的余威,如同无形的涟漪,开始向着三界扩散,宣告着一位不容任何挑衅的混沌之主,已然崛起。
天庭,凌霄宝殿。
当那群魂飞魄散的天兵逃回,哭诉明华仙君被孙悟空形神俱灭的消息时,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旋即,玉帝震怒的咆哮声,几乎掀翻了殿顶琉璃瓦!
“妖猴!安敢如此!!!”
而隐匿于三界阴影处的黑袍护法,通过魔镜感知到这一切,发出了低沉而愉悦的狞笑。
“杀吧,闹吧!孙悟空,你越是霸道,越是杀戮,这三界的水,就越是浑浊!本座,甚是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