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李麟能不记恨你?”
萧武道不以为然:“若真让杨振杰去接应使团,凭他那点本事,莫说抓捕逆贼,怕是连护送任务都得办砸。”
“到时候一场空,哪来的功劳?”
袁雄点头:“这道理我懂,李文博懂,李麟自然也懂。”
“可懂归懂,他心里照样会记恨你。”
“人往往如此,总觉得自己也能做到别人做到的事。”
“毕竟,谁愿意承认不如别人呢?”
萧武道笑笑:“说得对,眼红嫉妒哪需要什么理由?”
“他们想找茬,没有理由也能编出理由。”
“不过也无妨,盯上就盯上吧。我好歹是个锦衣卫百户,他们总不敢光天化日对我下手。”
袁雄见萧武道全然不放心上,倒有些佩服他的胆量。
要知道,那可是在朝中一手遮天的李氏一族。普通人若被他们记恨,只怕夜里都难安眠。
能像萧武道这样毫不在意的,满朝文武也找不出几个。
“你心里有数就好,接下来一段时日,自己当心。”袁雄语气凝重地嘱咐。
“千户大人放心,要是有人敢给我使绊子,我就送他去陪杨振杰。”
“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想必闷得慌,多几个人去说说话也不错。”
“你……”袁雄一时语塞。
他本想劝萧武道收敛些性子,别那么孤高桀骜、睚眦必报,谁知话还没出口,就被堵了回来。
但看萧武道那样子,估计这辈子是改不了这脾气了。
相处下来,袁雄也摸清了他几分性子。
平常萧武道待人客气,挺好说话。
可谁要是惹了他,他下手绝不留情。
打伤打残都算轻的。
说得好听叫天生傲骨、桀骜不驯。
说得难听便是睚眦必报,不懂转弯。
不过这样也好,萧武道不搞口蜜腹剑、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反倒让袁雄更看得起他。
这样的人值得栽培,不会被金银权位腐蚀,也更让人放心。
袁雄望着萧武道,仿佛看见年轻时的自己。
当年他不也一样傲骨铮铮、不肯低头么。
老话说,不招人妒是庸才。
袁雄满意地点点头,说道:“下去吧,最近没什么任务,你可以去查查那些乱**踪迹。”
“乱党是朝廷大敌,也是你立功的好机会。”
“只要功劳够大,李麟也不敢动你。”
“属下明白。”
萧武道抱拳行礼,转身大步离去。
他刚走,袁雄身后便响起一个声音:
“这位萧百户可真特别,和他爹萧若海全然不像,我都疑心他是不是萧若海亲生的了。”
袁雄望着萧武道远去的背影,沉吟道:“只要他不是乱党卧底,也不是李文博的人,其他都无所谓。”
“哦?你想用他?”
“说什么用,多难听——是栽培。”
袁雄收起笑容,正色道:“这几年李氏一族权势过大,手伸得太长。贪赃枉法、构陷忠良,弄得国力日渐衰弱。”
“再这样下去,大周迟早要垮。”
那人道:“那又能怎样?李文博的权势是陛下给的,他是陛下的红人。”
“陛下不开口,谁也动不了他。”
“唉,我怎会不知?”
袁雄摇头叹气,“但身为大周臣子,总该为君分忧、为国出力。”
“李文博是祸国奸臣,早晚会被陛下清算。我们要做的,便是在那天到来前积蓄力量,将来才能将李氏连根拔起。”
“这些年李文博到处拉拢文武官员,连边疆总兵都收买了不少,还招揽许多江湖高手。锦衣卫想和他抗衡,必须多培养些得力人手。”
那人有些诧异:“你想培养萧武道接任太保之位?”
“不错,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袁雄斩钉截铁地说道:“最要紧的是,皇上很喜欢他。”
太保共有十三人,因此也叫锦衣卫十三太保,个个都是千户。
但这十三太保和别的千户不同。
他们虽然也是镇抚司的千户,却**于南北镇抚司之外,只听锦衣卫指挥使和皇帝调遣。
就连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也命令不了十三太保。
从某种角度来说,十三太保的权柄甚至比指挥同知和指挥佥事还要大。
最重要的是,一旦当上十三太保,就等于贴上了皇帝的印记。
十三太保是皇帝最信赖的人,注定要成为皇帝手中的利刃。
他们固然能震慑文武百官,但也必然招来百官的憎恨。
如果说百官对普通锦衣卫的厌恶是一百,对十三太保的厌恶就是一万。
稍出差错,就可能粉身碎骨。
十三太保是孤臣,没人敢来拉拢,就算是首辅李文博也不敢。
十三太保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你去拉拢他们,是什么意思?
是想打探皇上的私事?还是想在皇帝身边安插自己人?
景泰帝能容忍李文博结党营私、收受贿赂、中饱私囊,但绝不可能允许他试探君权——这是每个皇帝绝不能碰的底线。
一旦越过这条线,任是谁都死无全尸!
…………
“参见大人。”
萧武道刚走出百户所,薛华和宋立民便迎上前来,恭敬行礼。
萧武道点点头:“去卷宗室。”
“是,大人。”
三人快步走向卷宗室。
一路上不少锦衣卫看见他们,神色都有些微妙。
几个百户见到萧武道,眼里更是掩不住浓浓的嫉妒。
如今萧武道抓捕逆贼、立下大功的事,已经在北镇抚司传开了。
人人都知道,萧武道深受皇上重赏。
若不是资历尚浅,他早已能当上副千户。
加入锦衣卫不到两个月,萧武道就走完了别人十几年的路,这怎能不让人眼红?
萧武道根本不理睬那些嫉妒的目光,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爱怎么看就怎么看,我就是不在乎。
有本事你来咬我?
阴阳怪气没有用,想往上爬,就得靠真本事。
萧武道的拳头够硬,他就有这份底气!
“萧百户请留步。”
萧武道刚走出百户所,前面忽然有人拦住了去路。
萧武道抬头一看,来人是个中年百户,年纪至少四十往上。
四周的人顿时露出看热闹的神情,而且觉得这人有些面熟。
之前来寻萧武道的那位百户,现在还躺着养伤呢。
萧武道瞧着眼前这人,淡淡问道:“有事?”
那人咧嘴一笑,说道:“在下王铁柱,是李麟千户手下的百户。此番奉命来请萧百户过去见千户大人,还请萧百户随我走一趟。”
“李麟?他找我做什么?”
“是千户大人!你竟敢直呼李千户名讳,这是大不敬!”
萧武道不过叫了声名字,王铁柱就变了脸色,怒气冲冲。
萧武道脸上没什么表情,说道:“名字取了不就是让人叫的?我喊他一声名字,就算大不敬了?那你倒说说,我哪里不敬了?”
王铁柱一时语塞,咬牙道:“总之一句话,对千户大人必须恭敬!别啰嗦了,跟我去见大人。”
他语气傲慢,仿佛去见李麟是天大的恩典。这不是传话,倒像是下令,似乎他一开口,萧武道就必须听从。
萧武道冷笑一声:“谁说我要去见他了?”
王铁柱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李千户召见,你敢不去?”
萧武道道:“为何不敢?我又不是他手下,凭什么听他的?再说了,我正奉袁千户之命办事,没空在这儿耽误工夫。”
说完他转身要走,王铁柱却伸手一拦。
他盯着萧武道,阴沉沉说道:“萧武道,你可知道李千户是什么身份?他是首辅大人的长孙。他要见谁,谁就得去,没有推辞的余地。你总不想得罪李千户吧?上次你打伤杨百户的事还没了结呢,这次叫你去是给你赔罪的机会,别不识抬举!”
萧武道笑了:“给我机会?我用得着他给机会吗?我有什么需要向他赔罪的?至于杨振杰,他挨打是自找的,与我何干?连袁千户都没说我错,他李麟凭什么说我错了?难道他权力比袁千户还大?”
这番话堵得王铁柱无言以对。袁雄是北镇抚司第一千户,李麟虽背景显赫,但论职位权势,远不及袁雄。就连李文博也要给袁雄几分面子。
王铁柱脸色发黑,压低声音道:“萧武道,你真不去?今日不给李千户这个面子,往后日子怕是不好过。”
萧武道面无表情,只问:“你这是在威胁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威胁自己人,王铁柱,你这可是明摆着坏了锦衣卫的规矩。”
“你们怕李麟有靠山,想巴结他、甘愿给他当狗,那是你们的事,别扯上我。”
“我萧武道没什么本事,就是骨头够硬,弯不下腰、低不下头。”
“再说了,别把李麟说得那么无法无天,好像惹了他,在北镇抚司就待不下去似的。”
“他不过是个千户,又不是锦衣卫指挥使。”
“你说得那么夸张,倒像是锦衣卫成了他李家的私产。”
“怎么,李家这是想暗中把持锦衣卫吗?”
“你!”
这话一说,王铁柱心里猛地一慌。
这罪名可太大了,他担不起。
锦衣卫是皇上的亲军,只效忠皇上,是皇上手里的刀。
李家要是想操控锦衣卫,那想干什么?
莫非李家要**?
这话万一传到皇上耳朵里,谁知道皇上会怎么想?
到时候追究下来,李家或许能没事,但他肯定完了。
王铁柱赶紧辩解:“不是、不是,萧百户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
“你想说什么我不关心,我不是你爹,没必要让着你。”
萧武道冷冷道:“你乐意给李麟当狗,就好好当你的狗,别来惹我。”
“要是惹到我,我先剁了你的狗爪子,再砍了你的狗头!”
萧武道眼神一厉,目光里透出寒意,吓得王铁柱往后连退几步。
“让开!”
萧武道一把推开王铁柱,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铁柱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渐渐阴沉下来。
今天在众人面前被萧武道这么羞辱,要是找不回面子,以后在锦衣卫还怎么混?
王铁柱冲着萧武道背影大喊:“萧武道,你真要跟李千户作对吗?”
“你可想好了,得罪李千户的人,从来都没好结果。”
萧武道没回头,只冷笑一声:“你再啰嗦,就是得罪我。得罪我的人,也一样没好下场。”
“另外,别以为攀上李麟就能翻身了,你还差得远。”
“在他眼里,你就是条路边野狗。”
“他高兴了,或许丢根骨头给你,让你摇尾巴感激。”
“他不高兴了,随时宰了你炖狗肉。”
王铁柱气得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吼道:“萧武道,你也太狂了!前些日子打伤杨百户,已经得罪了李麟千户,现在给你赔罪的机会你还不要——你……”
“我怎样?”
萧武道猛地转身,眼神一厉,杀气扑面而来:“你想杀我?”
“动手前最好想清楚,一旦出手,我绝不会留情。”
冰寒的杀意自萧武道身上涌出,瞬间笼罩整个小院,也将王铁柱死死压住。
王铁柱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冻住了,身体僵在原地,连思绪都停了一瞬。
“哼,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