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博道:“他是不是大宗师我不确定,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比那两个废物强。”
“况且这次行动,也不过是一次试探。”
“试探?不是刺杀吗?”李定山听得糊涂。
李文博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既是试探,也是刺杀。”
“如果萧武道只有目前展现出来的实力,那他必死无疑。”
“如果他背后真有护道人,这次一定会现身暴露。”
“只要他明着站出来,我们就能根据他的实力和背景,再作打算。”
李定山又问:“那如果萧武道真如父亲所料,本身就是大宗师呢?”
李文博语气沉重:
“那就得从长计议了。”
“父亲为何不直接请丁先生出手呢?”
李定山咬牙道:“以丁先生的实力,就算萧武道真是大宗师,也绝无生还可能。”
一想到儿子可能死于萧武道之手,李定山便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即便不是萧武道亲手所杀,此事也因他而起。
单凭这一点,萧武道就必须死。
“事情没那么简单。”
李文博望向远处,语气低沉:“大宗师极难击杀,若是一心要逃,就算丁啸天出手也未必留得住。”
“何况萧武道本就以轻功闻名,当初不就是靠追捕采花贼扬名的么?”
“若把他逼急了,暗中躲藏起来,反而换成我们被动。”
“如今他在明,我们在暗,主动权在我们手里,这个优势绝不能丢。”
“照父亲这么说,若他真是大宗师,我们岂不是无可奈何?难道麟儿的仇就不报了?”
李定山又急又怒,满脸不甘。
李文博冷冷道:“不报?怎么可能不报?”
“敢动我李家长孙,就算是大宗师,我也要让他死无全尸!”
李定山眼神一亮:“父亲已有对策?”
李文博道:“你忘了,我李家能有今日,靠的不是武力,而是权力。”
“**,未必需要比他更强。”
“权力,才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刀。”
李定山顿时醒悟——父亲这是要以权压人。
是啊,萧武道就算是大宗师又如何?
再强,能强得过整个大周朝廷?
武力不行,便用权力。
只要他还在大周境内,就逃不出掌心。
以李氏一族的权势,多的是办法慢慢收拾他。
一次不成便两次,两次不成便三次。
迟早有一天,萧武道会死在他们手里。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萧武道能活着完成这次任务。
“另外,我让你找的漠北七煞,有消息了吗?”
李文博看向李定山:“萧武道只是嫌疑人之一,漠北七煞也不能放过。”
“儿子无能……还没找到他们。”
李定山脸色难看地回答。
“哼,废物!你还能做成什么事?”
李文博忍不住斥骂。
他们二人并不知道,漠北七煞早已死去,连骨灰都不剩。
就算把大周翻个底朝天,也注定找不到半点踪迹。
从金陵到通州路很远,如果骑着快马不停赶路,最快五天就能到。
但萧武道并不着急,一路上走得不算快,夜里也从不赶路。
走了七天,他才刚到半途。
这一路还算平静,除了偶尔遇上几个拦路抢劫的山匪,没出什么大事。
那些山匪都死在萧武道刀下,还给他留下了几百两银子。
不过萧武道并没有放松警惕。其实一出金陵城,他就感觉到一丝隐隐约约的杀气。
虽然那杀气一直没真正出现,但他知道,只要时机到了,对方一定会现身。
萧武道在等,等暗处的人自己走出来。
现在比的,就是谁的耐心更足。
都说厉害的猎人,常常假装成猎物。
这天傍晚,萧武道骑马到了一片荒山脚下。
四周荒凉无人,前后十几里都没有歇脚的地方,这儿却是去通州的必经之路。
萧武道本想连夜赶过去,没想到突然下起倾盆大雨。
雨季的天,说变就变。
没办法,他只好躲进一座破庙里避雨。
破庙已经很旧了,屋顶漏着不少窟窿,左边塌了一半,碎瓦落得到处都是。
萧武道走进庙中,看见供着的将军像也破损了,头只剩半个,但像手里握着的一杆长枪,却依旧显得威风。
这不是山神庙,而是一座将军庙。
听人说,前朝末年,这里打过一场大仗。
大周军队和前朝军队在此血战,死伤无数,战死的将士超过二十万人。
大周建立以后,这片地方就开始闹鬼。
都说是因为死的人太多,孤魂野鬼无处可去,一直在这里游荡。
那些鬼不仅生前互相厮杀,死后变成厉鬼还在继续打斗。
路过的人常被恶鬼缠上,最后惨死。
闹鬼的事越传越凶,再也没人敢靠近这里。
当地的县官只好建了这座将军庙,用来镇住这里的鬼魂。
说也奇怪,庙建成之后,这里就真的不再闹鬼了。
日子久了,闹鬼的传言渐渐没人再提,这座将军庙也就荒败下来。
萧武道根本不信什么鬼怪之说。在他看来,鬼神之谈,不过是人心作祟罢了——除非他穿越来的这地方真是个仙侠世界,真有鬼神。但就目前所见,这里只是个高武世界,和鬼神扯不上关系。
江湖上流传的那些神功,虽说能让人青春常驻、寿命延长,却到底和鬼神无关。萧武道翻过锦衣卫的卷宗,如今江湖上活得最长的,也不过三百多岁,那还是一位达到天人合一境界的高手。
“嗯?怎么还有棺材?”
萧武道忽然注意到,将军像后头竟堆着七八口棺材,上头积满灰尘,显然很久没人动过了。
“这是把将军庙当义庄用了?”
萧武道摇头笑了笑。义庄,本就是临时停放棺柩的地方。有人客死他乡,想落叶归根,便会托人送信回家,等亲人来接**回乡安葬。在亲人到来前,**不便下葬,就暂存在义庄里。
可往往信送不到,或者家属嫌远不愿来,这些棺材便无人认领,一直留在义庄。时间一长,义庄里的棺材就越堆越多。看来这将军庙也曾被当作义庄使用,只是如今早已荒弃。
望着这些棺材,萧武道心中忽然涌起许多感慨。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骐挥尾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世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江湖里,不知多少人客死异乡,甚至尸骨无存。死后能有一口薄棺收敛,已算幸运;更多的人曝尸荒野,任由野狗豺狼啃噬。而死在萧武道手中的人,更是化作血雾,不留丝毫痕迹。
……
将军庙里棺材静默,外面暴雨倾盆,电闪雷鸣,狂风呼啸,衬得这破庙更加阴森。
但萧武道毫无惧意,就在这庙中安然歇下了。
萧武道找了块干净地方,升起火堆,烤了些肉干填饱肚子。
等他吃完,外头天已全黑。
偶尔闪电划过,才带来一丝光亮,其余尽是漆黑。
呜——呜——
几声狼嚎忽然响起,在夜里听着格外瘆人。
荒山、野狼、破庙、棺材、闹鬼传闻、雷雨交加……真是月黑风高夜。
萧武道觉得有点好笑,这般情景,往往很快就要出人命了。
“那些人……何时才会动手?”
他想起暗藏的杀机,竟隐隐有些期待。
今夜确是好时机,若他是对方,也会选在此时动手。
强敌在侧,萧武道毫无睡意。
他盘膝坐下,闭目运功。
满级九阳神功所生的真气在奇经八脉中流转,每运行一周,内力便增一分。
虽只一丝一毫,但武功修炼便是如此,日积月累,聚沙成塔。
呼——
夜深,风更狂,雨更急,电闪雷鸣愈烈。
萧武道耳尖忽然一动,双眼骤睁。
眸中精光流转,如暗夜星辰,亮得慑人。
他耳力极佳,于风雨雷声中,分明听见了马蹄声。
果然,不过几次呼吸,马蹄声已到庙门前。
随着马匹嘶鸣,蹄声止住,随即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
“师兄,这庙这么破,又在荒山里,会不会……有鬼啊?”
“听说这儿早年闹过鬼,死了好些人……咱们换个地方过夜吧。”
女子话音里透着不安。
“师妹别怕,有师兄在。”
男子声音沉稳,如石击铁,“鬼怪之说都是唬人的,这世上哪来的鬼?”
“我辈习武之人,仗剑行江湖。只要手中有剑、心存正气,便神鬼不侵,何惧之有?”
“纵有鬼怪来袭,一剑斩了便是!”
“哇,师兄好帅、好厉害!”师妹语气满是崇拜。
“哈哈哈,哪儿的话,这都是师父教的。”师兄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声音越来越近,一男一女走进了将军庙。
两人是师兄妹,年纪都不大。师兄约莫二十四五,师妹二十上下。相貌算不上多出众,但眼睛都透着灵光。
一进庙,两人便和萧武道的目光撞个正着。
萧武道面无表情,手握雪饮狂刀,盘膝坐在地上。一双冷眼紧盯着他们,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
师兄妹立刻按住剑柄,摆开架势,满脸戒备。师兄还悄悄往前挪了半步,把师妹护在身后。
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两人虽年轻,警觉却一点不差。
庙里忽然静了下来,三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开口。
就在这时,萧武道面前的火堆“啪”地爆出一簇火星。
那男子见萧武道并无恶意,这才松了神色,抱拳道:“我们赶路遇上暴雨,不得已进来躲雨。不知兄台能否行个方便,让我兄妹在此暂避?”
“若是打扰了阁下,我们这就离开。”
江湖在外,行个方便也是给自己方便。萧武道不是生事的人,便淡淡道:“这庙不是我的,你们随意。”
“只要不怕这儿闹过鬼,也不怕将军像后头的棺材死人,尽管住下。”
“棺材死人”四字一出,那师妹吓得一颤,紧紧攥住师兄的袖子。
“师兄,咱们还是另找地方吧……这里不干净。”
师兄苦笑:“这时辰了,还能去哪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这座破庙能躲雨了。”
“师妹你将就一晚,有师兄在,没事的。”
师妹虽怕,却也没法子,只好点头。手却一直抓着师兄的袖子,半步不敢离。
师兄倒很受用,嘴角悄悄弯了弯。
他再次向萧武道抱拳:“多谢阁下。”
萧武道只回了两个字:“不必。”
两人在庙另一头清出块干净地方,也生起一堆火。
“师妹,你先运功驱寒,我给你**。”师兄说道。
“多谢师兄。”
师妹抿嘴一笑,视线掠过将军像后的棺材,神色略显局促。
见师兄护在身前,她才定下心神,盘腿坐下,默运内力驱散寒气。
她周身真气流转,显然已入先天境界。
萧武道淡淡瞥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并未多留意。
二十岁左右的先天虽不多见,却也并非没有。
只要出身名门大派,每代总会有几个这样的**。
从这两人的举止、气度、言谈和武功来看,很像是江湖大派外出历练的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