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胳膊还想不想要?好不容易接上,又得重来一遍。”
说完,大夫上前,两指按住断处用力一掐,随即一拉一送。
咔嚓一声,骨头接了回去。
杨振杰又是一声惨叫。
“喊什么?大男人这点疼都忍不了?”
“别娘们唧唧的,硬气些。”
大夫掏掏耳朵,显得不耐烦。
杨振杰疼得眼泪直打转:“大夫,您就不能轻点吗?”
“再说,接骨不用麻沸散也就罢了,至少点个穴止止痛啊。”
大夫一愣,尴尬地咳了两声,捋须道:“抱歉,忘了。”
“唉,年纪大了记性差,杨百户多包涵。”
“忘了?”杨振杰呆住。
大夫面不改色:“这不接好了吗?还省下一副麻沸散,多划算。”
杨振杰简直想哭:“我哪在乎那点钱?”
大夫平静道:“结果好就行了,过程不重要。”
“来,躺下好好养着。”
“养伤最忌动怒,得心平气和。”
“对了,这几日别下床。胳膊再断,老夫可接不回了。”
说罢,大夫转身要走。
刚到门口,他却忽然回头,望着杨振杰问:“听说杨百户是因心上人被萧武道抢了,才去找他麻烦的?真的吗?”
杨振杰一怔,顿时满脸通红,正要辩解,大夫却摆摆手,鼓励道:“是男人都懂。”
“心上人被抢,就该抢回来。加油,老夫看好你。”
六十三
“想当初,老夫也是这样把媳妇抢回家的。”
大夫说完,背起双手,哼着戏腔大摇大摆地走了。
杨振杰完全愣住,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胸口,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萧!无!极!这个仇不报,我杨振杰誓不为人!”
…………
就在杨振杰气得吐血的时候,萧武道已经动身前往镜湖酒楼赴宴了。
和怒火冲天的杨振杰相比,萧武道的心情可悠闲多了。
走在路上,还随口哼起一段小曲。
镜湖酒楼坐落在金陵城的镜湖边上,这里是城里出名的景致之一。
镜湖湖水清澈,湖面烟波渺渺,水雾缭绕。
从天上往下看,就像一面镜子,把蓝天白云清清楚楚地映照出来。
湖上有各种飞鸟、白鹭在水中嬉戏玩耍。
偶尔还有白鹤掠过,从水里叼起一条小鱼,仰头吞下。
湖里有许多小船来来往往,除了客船、渔船,还有数不清的花船。
镜湖的另一边就是萧武道常去的花柳巷。不论白天夜晚,那里的青楼楚馆都会提供游船服务。
金陵的豪客富商、权贵书生,都喜欢乘着花船游湖。
带着一群佳人欣赏镜湖美景,享受温柔相伴,可比在房间雅座里听琴看舞要风雅得多。
萧武道站在镜湖酒楼三楼一间上房的窗边,居高临下,将镜湖的美景尽收眼底。
这时正是夕阳西下,晚霞映照下,镜湖的景致比白天还要动人。
“萧大人觉得如何,这儿的风光不错吧?”
苏越端着酒杯走到萧武道身后,笑着问道。
“花开红树乱莺啼,草长平湖白鹭飞。
风日晴和人意好,夕阳箫鼓几船归。”
“镜湖美景天下闻名,自然是极好的。”
萧武道笑着说完,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苏越拍手称赞:“没想到萧大人的文采也这么出众,随口一吟便是好诗,老朽真是佩服。”
萧武道笑道:“这哪算文采?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诗词之类我并不擅长。”
“比起吟诗,我还是更爱练武。”
苏越呵呵笑道:“萧大人实在太谦虚了。”
“老朽虽是个商人,也读过几年书。”
“依老朽看,萧大人方才即兴所作的诗,许多秀才举人都远远不及。”
说完,苏越转头看向身后的苏婉儿,招手道:“婉儿,来敬萧大人一杯,谢谢那天萧大人出手相救。”
苏婉儿脸颊微红,捧着一杯酒走上前,轻轻行了个礼,声音柔软:“多谢萧大人救命之恩,请萧大人饮了这杯酒。”
望着萧武道俊朗的容颜,苏婉儿心怦怦直跳,连呼吸也快了几分。
萧武道微微一笑,接过酒杯说:“苏姑娘客气了。”
说罢,便将酒一口饮尽。
之后萧武道与苏越一同入座,饮酒吃菜,席间气氛融洽。
酒过半巡,苏越忽然开口问道:“不知萧大人是否已经定亲?”
萧武道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去,只见苏越笑呵呵地望着自己,神情里满是看女婿般的打量。
坐在他身旁的苏婉儿早已低下头,脸蛋通红,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见此情景,萧武道怎会不明白——苏越这是相中了自己,想招他做女婿。
萧武道答道:“家母早逝,家父不久前也过世了,因此我还未曾定亲。”
苏越面露惋惜,安慰道:“萧大人请节哀。”
接着话头一转:“那萧大人心里可有中意的姑娘?”
“咳……是老夫冒昧了。萧大人年轻有为,相貌堂堂,想必早有意中人了吧。”
或许觉得问得不太妥当,苏越尴尬地轻咳了两声。
若是寻常锦衣卫,苏越绝不敢这样问。正因为萧武道待人随和,加上为了女儿终身,他才敢开口。
萧武道笑着摇头:“我并没有意中人。怎么,苏家主这是要为我牵线说媒吗?”
“听说苏家主在金陵经营酒楼与珠宝生意,何时也开始做媒人了?”
苏越捋着胡须放声大笑,丝毫不觉难为情,爽快说道:“老夫正有此意。不知萧大人觉得小女如何?”
苏婉儿羞得不行,手里紧紧捏着帕子,不敢抬头。
萧武道看向苏婉儿,说道:“苏姑娘天生丽质,温柔可人,是金陵城里难得的佳人。”
苏越听了更加高兴,说道:“既然如此,萧大人可愿意娶小女为妻?”
“只要萧大人点头,老夫必定备上丰厚嫁妆。”
苏越没有儿子,只有苏婉儿这一个独生女。
若是女儿嫁到外头,苏家的万贯家财便无人继承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招一位上门女婿,保住家业。
苏越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招女婿容易,就怕招来心术不正之人。
到时候不仅家产被夺,女儿更可能受尽委屈。
所以苏越选女婿一向慎重。
苏婉儿今年已二十岁,平常人家的女子这般年纪早已嫁人,孩子都能跑腿打酱油了。
苏婉儿至今还未许配人家。
其实从她十六岁起,就陆续有人上门说亲,但苏越全都回绝了。他一直没遇到合心意的女婿人选,就这么拖了下来。
直到萧武道出现,苏越才觉得满意。
一来,萧武道是锦衣卫,还是最年轻的百户。他武艺高强,背后又有靠山。有锦衣卫护着,就没人敢打苏家产业的主意,说不定还能借着这层关系,让家业更上一层楼。
二来,萧武道自己也不缺钱——没听说过哪个锦衣卫百户缺钱的。将来若是升了千户,巴结送钱的人只会更多。这样,他就不至于贪图苏家的财产。
三来,萧武道待人温和,没有一般锦衣卫的骄横之气。苏越相信,他若娶了婉儿,绝不会亏待她。
想来想去,萧武道都是最让苏越中意的女婿。
让萧武道娶苏婉儿,自然不是招他入赘。但将来他俩有了孩子,让外孙继承家业,苏越也觉得挺好——反正都是自家血脉。
苏越目光热切地望着萧武道,等他回应。
萧武道端着酒杯,似笑非笑:“苏**会答应么?我们才认识两天,未免太快了些。苏家主不怕我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苏越摆摆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萧大人救了小女一命,这份恩情也值得她报答。况且小女对萧大人本就倾慕,否则老朽怎会贸然提亲?”
“萧大人行事光明,绝非背信弃义之徒,老朽信得过你的人品。”
一旁的苏婉儿脸颊通红,耳根发烫。她虽害羞,却不出声,显然是默许了父亲的话。
萧武道心中感慨:这古代的婚事,定得可真快。认识不过两天,苏婉儿就愿意嫁他;当爹的不止不拦,还主动说媒。不但不要彩礼,反倒陪上丰厚嫁妆。
放在从前,哪找这样的姑娘和岳父?
送上门来的温柔佳人,连人带家业的好事,他还有什么可挑的?
萧武道当即拱手:“既然苏家主与婉儿**都愿意,在下岂会推辞。”
“小婿萧武道,拜见岳父大人。”
“好好好,贤婿快起来吧。”
苏越朗声大笑,赶忙伸手扶起萧武道。
见萧武道应下婚事,苏婉儿这才敢抬起脸来。
她望向萧武道时,萧武道也正看向她。
两人目光相触,苏婉儿脸上发烫,却并未躲闪,眼底尽是仰慕与深情。
都说古时候的女子若被人救了,
若恩人生得俊俏,便会说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
若恩人相貌丑陋,便道无以为报,愿来世结草衔环。
如今看来,这话倒是不假。
萧武道既答应娶苏婉儿,苏越待他也越发亲近。
两人饮酒谈笑,更随意了几分。
苏婉儿红着脸在一旁斟酒,席间气氛融融。
正此时,一道轻浮的嗓音忽从门外传来:
“苏伯父,小侄贾仁义前来拜见。”
“听说婉儿姑娘也在,小侄特备薄礼相赠。”
话音未落,门外已响起争执动静。
守在门外的苏家护卫欲拦住来人,却显然拦不住,房门被猛地推开。
只见一个穿得花花绿绿、头戴绿帽、鬓插红花的青年,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四名魁梧护卫,手里提着许多礼盒,盒上系着大红绸花。
这人该怎么形容呢?
招摇,十分招摇。
萧武道来金陵两年,在街上见过不少权贵子弟、富商少爷,
可没有一个人的做派,像他这般扎眼的。
一身衣裳红红绿绿,头上还戴着绿帽、插着红花,
仿佛生怕别人不知他家财丰厚似的。
在金陵,这般稀奇的人物,萧武道倒是头一回见。
“小侄贾仁义拜见苏伯父,伯父近日可好?”
青年无礼地踏入雅间,先朝苏越拱手作揖,随即看向苏婉儿,眼中掠过一丝贪婪与邪色,笑嘻嘻道:
“婉儿姑娘好久不见,小生贾仁义有礼了。”
见到这青年,苏越脸色一沉,眼中闪过厌烦,冷冷道:
“贾贤侄这是何意?没看见我正在招待贵客吗?”
“这般强闯,目中无人,你父亲便是这样教导你的?”
苏越毫不掩饰对他的反感,出口责备毫不留情。
苏婉儿见到此人,同样一脸嫌恶,别过脸去瞧也不瞧。
面对苏越的斥责,贾仁义却丝毫不恼,仍笑呵呵拱手:
“小侄也是听说苏伯父在此,特地前来拜会。”
“听说婉儿姑娘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小侄特意备了些补品送来,还请姑娘笑纳。”
贾仁义一摆手,身后两名护卫赶忙捧上礼盒。
苏越面色冷淡,说道:“我苏家不缺这点东西,贤侄还是拿回去吧。”
“如今人也见过了,贤侄便请回吧,老夫还要招待贵客。”
“贵客?就是他吗?”
贾仁义斜眼看向萧武道,满脸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