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凶手。
苏棠听见这几个字,感觉脑袋涨得厉害。
记忆里某些碎片被翻找出来,如同飞刀袭击她的大脑,震得她头痛。
她伸出手去掐白行简的脖子,想要杀死这个令人憎恶的男人。
只是力道不够,于他而言跟挠痒似的。
等她掐够了,男人将她的手放回怀里,慢条斯理道:
“你受伤了,得好好养养。”
嘴上让她养伤,手却伸向她的伤口摁压,似在报复她刚才的行为。
苏棠很快就晕了过去。
白衡打开卧室门,正好洗完澡出来。瞥见他怀中受伤的少女,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上前查看了一番,眉毛几乎要拧到一处,
“你把她弄伤了。”
刚缝合好的伤口已经裂开,手臂上腿上也增添了几处刀伤。
苏棠一语成谶,她的那道伤口,真的又需要重新再次处理,主针的还是白衡。
当天夜里,苏棠发起了高热。
似乎是被吓到,少女这次病得又急又凶。连日高热不断,一直没有好转。
白衡守在床边,看向自家哥哥的眼神多了些埋怨:
“干嘛非要让她杀人?”
害得苏棠到现在也没醒。
白行简自知理亏,说话声音都小了一些:
“谁让她刺激我。”
“一时没忍住,谁知道她这么不经吓。”
一想到她说他俩不是一路人,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
明明这些年他已经能将脾气控制得很好,可一遇到苏棠,自制力就跟离家出走了似的。
床上少女眉头紧皱着,额上冒着几滴冷汗。
看上去痛苦极了。
白衡心疼地替她擦汗,一摸到额头,神色又严肃起来,
“去叫萧鹤,她又发烧了。”
为了照顾苏棠,他把萧鹤从学校叫了过来。
一到卧室,萧鹤便熟练地将体温计贴在她额头。
滴——
体温计的声音响起,萧鹤看了一眼,39度。
昨晚好不容易才退下去的温度,此刻又恢复了原状。
白行简凑过来,“多少度?”
萧鹤将体温计递过去,低头准备给苏棠输液。
连续烧了这么些天,真怕小瞎子醒来变成傻子。
看着白皙的手背上七七八八的针孔,萧鹤忍不住叹了口气,加入批斗白行简的队伍:
“你还是少吓吓人小姑娘吧,看给人吓得,不知道得多久才能养好。”
白行简哦了一声,眉头紧皱:
“她不会被烧成傻子吧?”
白衡:“……”
萧鹤:“……还真有可能。”
白行简瞪大双眼,一丁点儿的内疚又扩大了一点儿。
苏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目光混沌不清,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整个人便又陷入了昏迷。
恍恍惚惚间,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面她八岁,生活在一个落后的山村里。
她的妈妈很漂亮,每天都会给她编辫子,教她唱歌。她还有一个弟弟,总是跟在她身后甜甜的叫她姐姐。
家里最大的恶人是她的爸爸。
一个面目丑陋的侏儒。
她问过妈妈很多次,为什么会嫁给这样一个人。
妈妈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她说不记得了。
不记得为什么会嫁给这样一个人,不记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
妈妈失忆了。
又或者,她不愿去想从前。
这样的日子平淡乏味,但有妈妈和弟弟,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尽管那个丑陋的侏儒喝醉了老是打她。
直到有一天,那个侏儒笑着对她说要带她去一个好地方。
妈妈将她抱在怀里,说什么也不肯让她离开。
她不懂,笑着问妈妈:
“爸爸说带我去吃好吃的,为什么不能去啊?”
妈妈的眼泪砸在她的手背上,烫得她发愣。
侏儒拿着刀威胁妈妈,妈妈还是不肯放开她,然后刀就落在了妈妈背上。
一下,两下,三下……
丑陋的侏儒一共砍了妈妈十三下,边砍还边说:“老子把她卖了能有两千块,到时候都能买个新老婆了,既然你不识趣,那就去死吧!”
挥舞的十三刀,没有停顿过半秒。
她终于明白,原来所谓的吃好吃的,就是把她卖掉换钱。
弟弟哭着冲了出来,侏儒踢开他,眼里全是恶毒,“老子要不是看你是个儿子,也一刀把你砍了!”
弟弟还在哭,想要将妈妈从他刀下救出来。
侏儒烦了,伸手推他。
弟弟撞到劈柴的斧子上,后脑勺被劈成两半,死了。
画面一转,侏儒倒在地上,颈部插着一把镰刀。
房子成了火海,将一切烧了个干净。
她独自一个人倒在一条马路上,被送到孤儿院成了苏棠。
这是梦吗?
还是她尘封已久的记忆?
苏棠烧得迷糊,分辨不清。
可记忆里的那个妈妈,实在让她太想要靠近。
“妈妈……”
少女痛苦地呻吟着,眉毛拧作一团。随后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开始抽噎。
三个大男人站在床边,无奈地看着少女。
白行简:“她想妈妈了。”
白衡:“嗯。”
萧鹤:“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白行简:“好像看起来还有点难受。”
白衡:“嗯。”
萧鹤:“是个人也能看出来。”
白行简:“就让她这么哼哼唧唧的?”
萧鹤顿了顿:“也成。”
让她好好哭一场,散散热,没准就退烧了。
白衡凑到苏棠面前,看她额头全是细汗,贴心地用热毛巾擦拭。
刚想收回手,却被少女攥住。
“别走……”
她轻声低吟,“不要死……”
眼泪从眼角滑下,白衡伸手拂过,看向白行简的目光又多了两分责怪。
男人耸肩,“行吧,我的错。等她醒了我指定不吓她了。”
如果她愿意听话的话。
等待是漫长的。
高热反反复复,最是折磨身边人。
白衡手被紧紧攥着,压根抽不出来,索性掀开被子将人抱在怀里睡了一晚。
等苏棠睁眼时,已是第二天中午。
看着熟睡的脸,苏棠发了疯似的掐住他的脖子,想要将他掐死。
白衡惊醒,捏住对方的手腕让她松手。
看见那双蓝色的眸子,苏棠松开手,有些发怔。
他是白衡,不是白行简那个变态。
可他和他,本质上似乎没有区别,都是杀人犯。
那么她呢?
小时候砍死亲生父亲,长大了杀死陈婕的她,和白行简、白衡又有分别吗?
好像有。
又好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