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傀儡的残骸静立原地,暗金色的躯壳上雷光灼痕犹在,猩红的晶石眼眸彻底黯淡。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灵能过载的刺鼻气味,更添几分肃杀与苍凉。那道厚重的墨金大门之后,再无阻碍。
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因神识消耗过度而产生的眩晕感,率先迈步,踏入了那扇通往“核心传承室”的门扉。李奎与王胜紧随其后,神情戒备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好奇。
门后的空间并不算特别宽敞,与外面宏大的流水线大厅相比,甚至显得有些逼仄。这里没有复杂的机械,没有闪烁的阵盘,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穹顶镶嵌着几颗早已失去光泽的夜明珠,投下微弱而清冷的光晕,照亮了中央一座孤零零的玉石祭坛。
祭坛之上,别无他物,唯有一枚巴掌大小、色泽深紫、表面布满细密天然纹路的玉简,静静悬浮于离台面三寸的空中,散发着一种温润而古老的光泽。它不像外面那些残骸般死寂,反而有种内敛的、仿佛仍在缓慢呼吸的生命力。
“就是它了……”陈默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那枚黑色玉简正传来前所未有的、近乎欢欣雀跃的共鸣震颤。系统光屏上也亮起了最高优先级的提示:【检测到核心传承载体!能量反应:平稳。信息密度:极高。】
他缓步上前,目光凝重地注视着那枚紫色玉简。这一次,他没有贸然用神识探查,而是先恭敬地行了一礼。无论这“匠圣道统”昔日如何,留下此地传承的前辈,都值得敬重。
行礼完毕,陈默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指尖轻轻触碰那悬浮的玉简。
就在接触的刹那,异变陡生!
紫色玉简骤然爆发出柔和却磅礴的紫色光华,将整个石室映照得纤毫毕现!一股浩瀚如烟海的信息流,无需神识主动汲取,便如同决堤江河般,主动涌入陈默的脑海!与此同时,他怀中的黑色玉简也自行飞出,与那紫色玉简遥相呼应,光芒交织,仿佛失散已久的部件终于重聚。
陈默闷哼一声,感觉头脑仿佛要被这股信息洪流撑爆!系统光屏疯狂闪烁,全力运转,协助他梳理、接收这庞大的信息。
没有具体的功法口诀,没有丹方阵图。涌入他意识的,是一种更为根本、更为宏大的东西——一种世界观,一种方法论,一种文明的火种!
核心的意念,凝聚成几句振聋发聩、直指本源的话语,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格物致知,量化阴阳;万物皆数,万法可析。”
(Investigate things to attain knowledge, quantify Yin and Yang; all things are numbers, all methods can be analyzed.)
这短短十二个字,道尽了“匠圣道统”的精髓——以理性探究万物本质,用数据度量天地法则,坚信宇宙运行皆可被数学和逻辑解析!
紧接着,是一段充满悲壮与不甘的历史碎片:
“……吾道孤直,以‘理’驭‘道’,欲建人间秩序天国……然,‘悟道’一脉斥其‘舍本逐末,冰冷无情’,联合诸天,掀起‘道统之战’……惜乎,理之光辉不敌玄妙之诡辩,煌煌匠圣道统,终至星流云散,传承几绝……”
(…our path is solitary and upright, using ‘reason’ to驾驭 ‘the dao’, seeking to build an orderly paradise in the mortal world… however, the ‘prehend the dao’ lineage accused us of ‘neglecting the essence and chasing the trivial, being cold and unfeeling’, united the various heavens, and ignited the ‘war of dao Lineages’… Alas, the light of reason could not withstand the sophistry of mystery, the glorious Artisan Sage dao Lineage was ultimately scattered like stars and clouds, its transmission nearly severed…)
信息流缓缓平息,紫色玉简的光芒逐渐内敛,与黑色玉简一同缓缓落入陈默掌心,合二为一,变成一枚更为古朴深邃的紫黑色玉简,表面的纹路似乎也变得更加完整玄奥。
石室内恢复了寂静。李奎和王胜紧张地看着闭目站立、气息起伏不定的陈默,不敢出声打扰。
良久,陈默才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目光,与进入此地前已然不同。少了几分探索的迷茫,多了几分洞悉根源的清澈与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跨越万古的使命感。
他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他所来的那个世界所信奉的科学精神、理性思维、标准化与数据化,并非与这个修仙世界格格不入的异端。恰恰相反,它们与这方世界曾经存在过的、一个名为“匠圣”的伟大道统,其核心理念高度同源!
他所做的这一切,并非简单的“创新”或“取巧”,而是在无意中,踏上了这条被历史尘埃掩埋的、充满理性光辉的道路!他是在重燃这束曾被扑灭的火焰!
“总监,您……没事吧?”王胜关切地问道。
陈默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李奎和王胜,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我没事。我只是……明白了我们正在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
他举起手中合二为一的玉简:“这里面记载的,不是某种强大的法术,而是一种‘道’。一种认为天地万物皆可被认知、被度量、被优化的‘道’。上古年间,秉持此道的‘匠圣’一脉,曾试图建立一个依靠理性与协作的文明,但却因为理念之争,败给了强调个人悟性、机缘与玄妙感的‘悟道’一脉,传承几乎断绝。”
李奎和王胜听得心神剧震。道统之战?理性与悟性之争?这远远超出了他们对于修仙界的认知范畴!
“我们青岚宗如今推行的标准化、数据化,正是这‘匠圣道统’理念的初步实践!”陈默的语气变得激昂,“我们不是在瞎胡闹,我们是在继承一条古老而伟大的道路!我们所追求的稳定、可控、可复制,并非失去‘灵性’,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更为可靠的‘真理’!”
他握紧玉简,仿佛握住了历史的重量:“前路注定艰难,会有无数像黑山派那样、固守旧有秩序的人视我们为异端,阻挠我们。但既然先贤已指明方向,既然历史证明此路并非谬误,那我陈默,愿承此志,带领青岚宗,将这条‘理性修仙’之路,走下去!让‘格物致知’之火,在这片天地,重放光芒!”
话语在石室中回荡,带着一种开创历史的决然。
李奎和王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一种被点燃的信念。他们或许还不能完全理解那深奥的“道统”之争,但他们清楚地从陈默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足以开天辟地的力量与决心。
“愿追随总监,重振此道!”两人齐声躬身,语气坚定。
道统的碎片,已然重聚。传承的火种,在陈默心中,燃成了熊熊烈焰。他的道路,从未如此清晰。青岚宗的命运,也从此与这古老的“匠圣道统”,紧密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