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幼年时期海莉薇的世界——
实验室的荧光灯在白墙上投下冷色调的阴影，小海莉薇安静地坐在神经链接椅上，电极贴片如蛛网般覆盖她的太阳穴。父亲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平稳而机械：
“第37次高级流体力学数据包导入，准备同步。”
数据流如瀑布般冲刷进她的意识，公式、图表、三维模型在她的思维里迅速构建。她精确地解析每一条信息，像一台完美运转的计算机。
突然——
她的视线边缘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小海莉薇的瞳孔微微收缩，数据解析短暂停滞了0.3秒。
“异常。”
她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向实验室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他倚着墙，双臂交叉，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像是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他的外貌特征很明显，是一眼就能与常人看出差异的蓝发与红瞳，而穿着是与实验室格格不入的、须弥随处可见的学者校服。
最奇怪的是，他好像没有实体。
年轻人的轮廓微微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但实验室的监控系统没有任何警报。
“你是谁？”小海莉薇直接开口，声音平静得像在询问一个实验参数。
年轻人歪了歪头，笑意更深。
“直接对话？我喜欢效率高的女孩。”
小海莉薇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有趣的小家伙。”他甚至上前过分地戳了戳小海莉薇肉嘟嘟的脸颊。
小海莉薇睁大了眼睛。
她能被对方触碰到。
小海莉薇的脸颊上还残留着被戳的轻微触感，像一片羽毛拂过。她的大脑立刻展开了分析——
触觉反馈确认：对方的指尖有温度（36.2c±0.3，接近正常人体温）。
物理干涉存在：皮肤组织产生了0.05毫米的弹性形变。
监控系统仍然无反应：实验室的力传感器和生物扫描仪依旧沉默。
结论：这是一个能选择性干涉物质世界的异常存在。
赞迪克饶有兴趣地观察她的反应，指尖还停留在她脸颊的位置，“咦？居然真能碰到？这可比预期有趣多了。”
他像是发现新玩具般，又伸手轻轻扯了扯她的一缕发丝。
小海莉薇的呼吸频率提高了12%，这是她第一次在非实验状态下出现生理性紧张反应。
“你是什么？”这次她的提问更加精准。
赞迪克轻笑一声，突然俯身凑近，红瞳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我是未来的幽灵、时空的bug，或者——”他故意拖长音调，“你潜意识捏造出来的幻觉？”
小海莉薇平静地眨了眨眼，然后抬起手，突然——
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赞迪克夸张地挑眉，但没挣脱。
她感受着他的脉搏——稳定、有力，和人类一致。
“你有心跳。”她陈述道。
“嗯哼，毕竟我是活人嘛~”
“但你不存在于这个时空。”
“聪明的孩子。”赞迪克眨了眨眼，笑容更深，“原来学姐从小就这么聪明了。”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滑开，父亲走了进来。赞迪克立刻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嘘”的手势。
小海莉薇松开手，目光转向父亲。
“同步率98.7%，效率不错。”父亲检查着数据，头也不抬地说道，“准备下一阶段。”
他的视线扫过房间，却对站在一旁的蓝发青年视若无睹。
赞迪克故意走到海莉薇父亲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毫无反应。
而且，父亲毫无障碍地穿过赞迪克的身体，就像穿过一团空气。
“只有你能看见和触碰到我。”他压低声音，冲小海莉薇挤了挤眼睛。
小海莉薇的目光牢牢锁定赞迪克。
“单向实体交互……”她快速分析着，“量子纠缠态？还是选择性物质化……”
赞迪克突然单膝跪地与她平视，“别费脑细胞啦~”他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就当我是专属于你的‘秘密朋友’如何？”
他觉得，这次的秘境幻象可真是有趣极了。
小海莉薇根本不理会他。
“父亲，我请求进行触觉神经敏感性测试。”
父亲皱眉，“现在？理由？”
“检测到数据包传输期间出现0.3秒的感知延迟，怀疑与躯体神经反馈有关。”她面不改色地撒谎。
父亲思考了两秒，点头。“批准，五分钟。”说完便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赞迪克露出个欣赏的表情，“你撒谎的样子真可爱。”
做出这种表情的他在小海莉薇眼里就像一个萝莉控的变态。
小海莉薇没理会他的调侃，直接问道：“你是未来的观测者，还是平行世界的投影？”
“脑洞真大。”赞迪克摸摸下巴，“谁知道呢？我说了，也许我只是你大脑生成的幻觉。”
她盯着他，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脸颊，用力一扯。
“痛痛痛！”赞迪克龇牙咧嘴地抗议。
“幻觉不会喊疼。”她松开手，语气笃定。
赞迪克揉着脸，哭笑不得。
“……真是不温柔。”
小海莉薇歪了歪头。“你认识未来的我。”
这不是疑问句。
赞迪克的笑容顿了一下，随即恢复玩味的神情。“为什么这么觉得？”
“你的微表情。”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当你看到我时，瞳孔有0.5毫米的扩张，嘴角肌肉的收缩模式类似于人类见到熟悉事物时的放松反应。”
赞迪克哑然，随后忍不住笑出声。“天啊，学姐真是……”
小海莉薇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未来的我，是什么样子？”
“未来的你啊……”赞迪克突然刹住话头，狡黠地眨眨眼，“剧透禁止。”
小海莉薇看他的表情变得冷漠，然后，就像毫不感兴趣般转头开始父亲的下一阶段测试。
赞迪克看着小海莉薇重新戴上电极贴片，她的表情又恢复了那种机械般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期待从未存在过。
他歪了歪头，突然觉得有点不爽。
“就这么放弃了？”他蹲在她身边，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椅子扶手，“我还以为天才女孩会更执着一点呢。”
小海莉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在仪器的几个按钮上来回快速敲击，调整着数据输入参数。
“根据经验，纠缠于无解问题会降低效率。”她的声音毫无波动，“既然你不愿意提供有效信息，继续追问是浪费时间。”
这可真是……比未来的学姐更加冷漠，像个只会执行最优解程序的机器人。
“那如果……我提供‘有效信息’呢？”
小海莉薇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问：“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赞迪克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么直接？”
小海莉薇的目光依然锁定他，“你的微表情又变了。”
再次被指出存在表情破绽的赞迪克有些头痛地回忆自己和海莉薇相处的点点滴滴。
所以，其实自己一直都被对方轻而易举地看穿着吗？
……
赞迪克看着小海莉薇的日常，像在观察一台精密运作的机器。
她从不抱怨，从不迟疑，甚至连“为什么”都不曾问过。
赞迪克常常坐在房间的角落观察小海莉薇，百无聊赖地数着她完成任务的次数。
第18次高级量子力学数据包同步。
第32次生物神经拓扑结构模拟。
第53次神经语言学知识输入。
每一次，她都像一台完美的机器，精准无误地吸收、解析、输出。
06:00——准时醒来，进行基础神经活性检测。
06:30——摄入精确配比的营养餐。
07:00——开始第一轮知识数据包输入。
赞迪克没忍住，蹲在她的餐桌对面，托着下巴，故意把手指伸进她的牛奶杯里搅了搅。
“……”小海莉薇放下杯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抱歉~”他毫无歉意地笑着，“不过反正你也喝不到我的手指，对吧？”
她没理他，继续低头进食。
赞迪克撇撇嘴，伸手戳了戳她的脸颊——这次她连躲都没躲，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触碰。
“你真的不觉得这种生活很没意思吗？”他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
“效率最大化是理想状态。”她平静地回答。
“好吧，既然你这么喜欢‘效率’……”他打了个响指，“那我们来做个实验。”
小海莉薇终于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什么实验？”
赞迪克咧嘴一笑：“‘破坏计划表’实验。”
08:30，按照计划，小海莉薇应该开始进行神经同步率测试。
但赞迪克挡在了她的面前。
“今天不做了。”
小海莉薇皱眉：“父亲会——”
“他今天不在。”赞迪克笑眯眯地打断她，“去参加什么学术会议了，对吧？”
赞迪克没给她思考的时间，直接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
“走，带你去个地方。”
“不符合日程安排。”小海莉薇有些抗拒。
但她最终没能在体力上胜过赞迪克，被对方夹在手臂间抱走了。
“所以才有趣啊。”
09:00，他们站在房子的天台上。
小海莉薇从没来过这里——父亲认为“无意义的户外活动会降低学习效率”，所以她的活动范围几乎仅限于实验室、餐厅、书房和卧室。
微风拂过她的脸颊，阳光照在她的皮肤上，暖洋洋的。
她眨了眨眼，大脑自动参考天气预报地开始分析：
风速：2.3m\/s
光照强度：lux
温度：23.6c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她无法用数据描述的感觉。
赞迪克靠在栏杆上，懒洋洋地看着她：“怎么样？”
小海莉薇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不符合效率。”
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与父亲对她的教育理念存在冲突。
但她的指尖轻轻触碰着阳光，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赞迪克笑了。
“你知道吗？未来的你，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没效率’的事。”
小海莉薇转过头，墨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疑惑。
“未来的我会这样？”
“嗯哼。”赞迪克点头，“而且还会更过分——比如在床上躺一整天、熬夜去天文台看星星，或者突然跑去参加单身狗趴体，完全不管什么‘最优时间分配’。”
小海莉薇低下头，似乎在思考这种可能性。
赞迪克看着她，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所以，偶尔‘没效率’一下，也没关系。”
小海莉薇没有回答。
但当天晚上，她的日程表上，“睡眠时间”比原计划延迟了23分钟。
——她偷偷趴在窗边，看了很久的星星。
尽管，在父亲回来的第二天，她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只会执行日程表计划的“精密仪器”。
“好无聊啊~”
小海莉薇正在学习父亲安排的“高阶算法优化”课程，听到声音，她的手指微微一顿，但很快又继续翻动书页。
“效率优先，情绪冗余。”她简短回答。
赞迪克歪头，突然伸手，啪地合上小海莉薇手里的书。
小海莉薇的眉头罕见地皱了一下。
这是她极少出现的“不耐烦”表现。
赞迪克笑了。
“原来你也会烦躁啊？”
她没理他，重新翻开书，准备继续学习。
赞迪克却突然凑近，红瞳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我拒绝。”她头也不抬，“游戏无助于认知提升。”
“谁说的？”他晃了晃手指，“未来的你可擅长这种‘无意义的’游戏了。”
小海莉薇的手指停住了。
她缓缓抬头，盯着他。
“……什么游戏？”
赞迪克咧嘴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
“猜正反。”
“概率50%，无意义。”
“错。”他竖起食指，“这不是概率游戏，是‘欺骗游戏’。”
他手指一弹，硬币高高抛起——
小海莉薇的目光下意识追随。
硬币落下，被他啪地按在手背上。
“正面还是反面？”
“反面。”她毫不犹豫。
赞迪克掀开手——正面。
她微微眯眼。
“再来。”
第二次，她仍然猜错。
第三次，第四次……连续七次，她一次都没猜对。
小海莉薇的呼吸频率略微提高，这是她极少出现的“困惑”状态。
“……这不合理。”
赞迪克得意地摊开手，硬币在他指间灵活翻转。
“因为我在作弊啊。”
“作弊？”
“对，就是‘不按规则来’。”他眨眨眼。
小海莉薇盯着硬币，沉默了几秒，突然伸手——
啪！
她以极快的速度扣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直接掰开他的手指。
硬币……根本没有落地。
它一直藏在赞迪克的指缝里。
小海莉薇的瞳孔微微扩大。
“骗子！”
“我是。”赞迪克笑得灿烂，“怎么样，好玩吗？”
她松开他的手，低头看着那枚硬币，似乎在思考什么。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赞迪克，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近似“兴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