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空捡了一把刀来看,嫌弃的直皱眉。
“你们真是越州军?就用这破玩意??”
这分明是锻刀时候的废刀。
一般这种都是要重新熔炼锻造的..
那年纪最长的老兵喘着粗气道:
“大人,越州军也是分贵贱的...下等兵,便只配用这个..”
谢焚提刀上前:
“下等兵如何?上等兵又如何?”
那老兵苦笑一声,还不等回答,已有其他下等兵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大人可是青州来的?可是,可是忠义小侯爷的人?”
还不等谢焚烧回答,廖海已经得意的仰起了头:
“自是!咱们青州,都是宋小侯爷的!”
不对,如今啊,那小子已经混成皇长孙了呢!
他们啊,是皇长孙的兵,嫡系兵!
贼牛逼,吃香的喝辣的!
那群下等兵竟瞬间全都露出惊喜的表情,呼啦一片全都跪了下去。
“太好了,是宋小侯爷的人来了!求宋小侯爷做主,放我们回家吧!”
“是啊,求大人放过我们吧!让我们做佃户,入贱籍,做什么都成...”
就是别当这任人宰割的肥猪了...
别把他们当牲口一样放血了..
更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兵不顾死活的扑了上来:
“大人,救救我妹子,我妹子被他们扯去了大帐,要送给贼寇!
大人,小的给您当牛做马,小的加入青州军,小的不要饷银,小的什么都愿意干!”
谢焚用刀隔开了那小兵的手:
“贺端已死,你妹妹应该还在帐中!”
那小兵听罢,甚至顾不上磕头便朝着大帐跑去了.
谢焚冷漠的道:
“继续说,什么是下等兵?”
那老兵激动的道:
“上等兵配甲,配钢刀,饷银月四两,乃贺端嫡系,吃香喝辣..”
四两??这都快赶上他们青州军了。
廖海不禁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镇守边疆的士兵一月也才二两。
特娘的,要是四两银子,只怕大渊所有爷们都要抢着从军了..
“下等兵嘛..呵,不过是一群被豢养的牲口罢了..别说饷银,不去送死就烧高香了..”
那老兵指着远处一牲口棚。
“大人,我们还算好的,真正惨的在那边...”
谢焚等人寻声过去,却见远远的一排土坯房子,不到一人高。
这样的土坯房,一眼望去,竟有上百个之多..
黑乎乎的房子连窗都没有,倒是有几个拳头大的窟窿似是通风的,一扇木门,也只半人高..
一排栅栏把这黑乎乎的房子围了起来。
栅栏旁是长条的石头槽子,应该是投猪食用的..
活似是猪圈,却又不像猪圈。
便在谢焚等一众青州军疑惑之时候.
那老兵突然敲响了栅栏旁边的铜锣。
随着那锣声一响,没一会那低矮的木门便被从里面推开。
一股冲天臭气瞬间扑面而来。
紧接着,是一双看不见颜色的手,推开了那扇木门。
行动间,铁链哗啦作响。
那人头发散乱,黏腻的粘在一起。
仅靠着两只手撑着整个身体爬了出来..
众人这才看清,那人的两条腿从小腿处齐齐断了。
紧接着,又从里面爬出了一个,两个,三个..十个...
每个人或手或脚都锁着铁链。
到第三十个人的时候,便是连一向冷漠的谢焚都忍不住变了表情。
甚至,最后爬出来的人,还拖着两具尸体..
便是锦衣卫的暗牢,都他妈的比这里强上百倍...
这些人在里面只怕日夜都要坐着,紧挨着,甚至无法站一下...
谢焚眉羽间闪过诧异:
“这些,是奴隶?”
那老兵声音哽咽:
“他们,都是战场上的残兵...”
廖海,云长空互相看了一眼,简直不敢相信。
廖海更是直接道:
“放屁!你们越州又不打仗,哪来的这么多残兵??”
那特娘的有双腿尽失的,有没了双臂的,还有瞎了眼的...
这分明,这分明是守卫边疆的边军才会...
那群下等兵里有人高声道:
“大人,他们不全是越州军,他们是边军!他们是在战场上伤残退下来的边军..”
谢焚简直不敢相信,拿着刀的手都在颤抖。
他们这些武人,不说惺惺相惜,却也见面三分情。
若说这大渊什么兵最苦,自是边军!
若说什么人最容易半生凄苦,那便是伤残退役的边军..
哪怕官府对不同等级伤残士兵皆有抚恤银两,豁免服役...
可残疾了,便是废物。
便是皇帝也顾不过来这么多废物的死活..
那些伤残边军好似早已麻木,只是静静的蹲在栅栏里,甚至都不开口。
他们,被养成了牲口...
白日要挖矿,要干最脏最烂的活,夜里便如牲口一般蜷缩在这土屋之中。
先前那老兵咬着牙道:
“贺端那个下油锅的畜生,火同越州世家....
知府,以荣养厚待的谎言,把这些退役伤残边军骗到了越州..”
云长空忍不住心中一团怒火:
“特娘的,他们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用?”
谢焚冷冷的回答了他:
“呵,谁说没用了?这些人每年可是有抚恤的银子,布匹,粮食..豁免服役的资格..”
云长空张了嘴,简直不敢置信..
就为了那每年二十两的银子...竟能如此丧尽天良,如此虐待曾经守卫边疆的战士...
若守疆战士下场如此,踏马的,这边疆还守个几把?
自然不是二十两,一个伤残边军一年便能换二十两..
那要是一百个,一千个呢...
看着远处那一排排的土坯房.谢焚甚至不想再看第二眼。
他想吐,是那种彻头彻尾的对这座城的厌恶,对这里每一个人的厌恶!
那些土坯房里,到底还有多少人?
如此活着,还能叫活着吗...
有青州军听得满目凄凉..
看着那些脏的看不出模样,甚至每天如猪狗一般吃食的残兵,遍体生寒..
边军,没有死在战场上。
却被所守疆土内之人,肆意凌虐..
踏马的,说什么越州天下第一富庶,简直是,是天打雷劈!!
青州军不少人开始庆幸自己生在青州,遇到了宋渊。
宋渊...
提到那个名字,不少士兵低头抿了嘴。
他快到了吧。
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叫人心里踏实!
只要有那个人在,他们青州百姓,便都是好日子!
这样的的宋渊,这样的谢焚!
便是叫他们立马去死,他们也是乐意的!
谢焚声音依旧淡漠:
“世家,还做了哪些恶事?”
那白发老兵笑着看向越州的方向:
“那可太多了...
他们养山匪,贼寇,养着城里的地痞流氓,养着水匪...”
白发老兵极平淡的道:
“他们养匪伤民,又收民税剿匪...在以匪患找朝廷要刀要粮..
再让我们这些下等兵去剿匪....”
死一人,便能领朝廷的饷银,抚恤月粮...
“知府和世家共同出银子,养了过江龙这群江上的爪牙。
这整条江啊,都是他们的...”
谢焚眯着眼睛看向越州城的方向。
他啊,突然想屠城了...
这座城,当真肮脏!
谢焚想起了六年前,京都那一场瘟疫。
当时还是太师的蔺平以一种极惨绝人寰的方式,迅速结束了那场瘟疫..
上位者,当真残忍至极!当真好手段!
谢焚突然改了主意。
他不能去屠城,便叫那帮杂碎送上门来让他屠,如此,很合理吧?
他看向那头发花白的老兵:
“这三万人,可听你的?”
那白发老头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老夫尚能使唤他们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