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静,云亦不动。
天梯直入天穹,灵光环绕,仿佛一条横亘天地的蜿蜒龙脊。
霜璃脚尖微顿,抬头看着那条还看不到尽头的天梯。
然而,台下无数道目光正盯着她,此刻已然没有退路。
司空曜走在最前,他的身影笔直气息也很稳。
行走间几乎听不到任何喘息声,天梯的威压翻涌而至,却像被无形的火焰焚散开来。
身后的空气有一点扭曲,炽焰缠绕在周身。
他挺直后背,那是属于皇族天骄的强势与傲骨。
而在他之下数十阶的司空芷,则面色冰冷如霜。
她的衣袖轻扬,每一步都踏得极稳,越往上停顿的时间越久。
威压似化作千钧重担压在她肩头,她仍强撑着气势不落。
只是那一抹嫉恨,早已在眼底一点点酝酿成毒。
那一朵睡莲,那一场灵镜光华。
那句“天灵根”三个字,像刺一样钉在她心里。
她心念一动,手中灵气无声聚起,一丝细若游丝的气流悄然汇入天梯符纹。
旁人只当是她灵力外泄,却不知那灵气正化作隐线,潜入霜璃即将踏上的阶梯之中。
若霜璃一脚踏上,天梯威压便会骤然叠加,足以令她神识震乱导致灵脉受到伤害。
结果轻则昏厥,重则灵根受损成为废人。
一旦出丑,纵是天灵根,也只会成为笑柄。
她唇角轻勾,面色仍是一派恬静。
这种事,她当然不是第一次做。
自小,父皇夸赞其他皇女天资聪慧,她就会命人在送往那人的药膳里悄悄添加点东西。
若哪个宫女不多小心看了她几眼,她便命人将那宫女调去洗衣坊,在冬夜里浆洗一桶桶衣物。
曾有一回,青墟国最得宠的三皇姐新得了一只灵鹤幼崽。
那雪白的羽翼,鸣声清越,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灵宠。
第二天清晨,那灵鹤被宫人发现翅膀已经折断,飘在了湖心亭的水面上。
司空芷那时不过五岁。
她正蹲在池边,手里拿着一根折断的羽毛,笑得一脸天真。
从那之后,后宫里再没人敢在她面前显摆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七皇女外表温雅如兰,实则手段最狠。
如今看着那名出自寒门却以一朵白色睡莲压住全场的霜璃,司空芷心底那点深埋的嫉妒心再次被唤醒。
她无法容忍有谁比她更耀眼。
指尖轻轻流转,一缕灵力已化作一根无形的线,悄然飞向霜璃前方的阶梯上。
而下方众人却看不出端倪,只觉空气中灵气愈发浓重。
霜璃抬脚,再次前行。
三百六十阶、三百七十阶……
每一步都像踩在鼓面上,天地在耳边轰鸣。
她能感觉到威压的骤变。
那种压迫,像忽然有人在上方的空气里塞进了整片山林。
嗯?不对劲。
霜璃目光微闪,脚步一顿。
她敏锐地察觉到天梯的灵流节奏被人为扰动,灵纹在脚下微微颤动。
那是灵气被暗中牵引的迹象。
有人动手了。
她没抬头,只是深吸一口气。
好嘛,还玩阴的?
霜璃嘴角一抽,内心冷笑:“学白莲花,谁不会?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她并未立刻反击,而是装作被威压所迫脚步来回虚晃,整个人险些踉跄下坠。
下方人群发出惊呼。
“那天灵根的姑娘要撑不住了!”
“看样子,也不过如此。”
“呵,天赋再高又怎样?没修为也是纸糊的。”
沈岚音手指一紧,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阿恒却抬手轻轻按住她:“看着,别急。”
沈岚音咬唇,冷声道:“你要是再让我忍,我就想办法把那天梯给劈了。”
“信我。”阿恒淡淡一笑,眸中掠过一丝精光,“有时候,风暴来得再猛,也有逆风翻盘的法子。”
他话音刚落,天梯之上,一道极细微的灵力波动忽然崩散。
那是司空曜。
他目光冷若寒星,抬手状似无意一挥。
炽焰随风而起,却并未直接冲击天梯,而是悄然没入云气间。
顷刻间,那道被扭曲的灵纹重新归于平稳。
所有暗线尽数消散。
司空芷心头一震,猛地抬头。
隔着层层灵气,她看见司空曜回首的一瞬,那目光似在警告。
“你若还想抬手,我便亲自废了你的修为。”
司空芷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却不敢再动。
她咬紧牙关,暗暗恨意滔天,却只能将一切生生咽下。
霜璃感受到脚下压力骤减,心头暗松。
她并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帮她,只在心底默默记下:这笔账,回头得查清楚。
她继续前行。
三百八十阶、四百阶、四百五十阶。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锋上。
天梯之上灵光流转,符纹明灭,威压如潮汐般层层叠叠的涌来。
那压力不止压在肩上,更像压在骨骼与魂魄之间,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她的呼吸开始不稳,体内灵气被迫逆流,与外界的灵压相互冲撞。
每跨出一步,都要花去比前一步更多的力量还有更多的时间。
灵气似在皮肤下炸开,针刺般的疼痛一寸寸蔓延。
她的手在颤,额角的汗顺着脸颊蜿蜒而下,落在天梯的石面上,立刻被灵光蒸成一缕薄雾。
可她仍一步不退。
我从不是天选之人,但既然被丢到这个世界,那就不能被看扁。
她在心中鼓励自己。
五百阶。
灵压陡然暴涨,像有一座山压在胸口。
不少人踉跄着跌回地面,脸色惨白,灵脉震荡。
广场上一片嘈杂的声音。
有人叹息,有人惊呼,也有人心生惭愧。
长老们互相对视,连一向淡定的白眉长老也不禁轻叹:“此女心性之坚。”
沈岚音看得拳头紧了又松,心底的骄傲几乎要溢出来。
“这丫头......”她低声喃喃,“真是能气死我,也能让我心服口服。”
阿恒笑了笑,眼神深邃:“她若真能登上顶峰,这局就该重新洗牌了。”
司空曜在更高处停下脚步,回头望了她一眼。
那一瞬间,他的神情罕见地柔和。
这样的你才配当我的对手。
霜璃并没注意到,她正咬牙跨过第六百阶。
威压已沉到极致,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灵气转得慢了,连心跳声都被压得模糊不清。
她的视线被白光晃得发花,耳边只剩下奔涌的心跳声。
“还......没完呢。”
她低声呢喃,硬生生再踏一步,声音透着执拗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