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医院的特护病房内,消毒水的气味掩盖不住逐渐弥漫开的阴鸷与恨意。
陈浩然悠悠转醒,意识回笼的瞬间,脸颊上传来的剧痛和肿胀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死死盯住了病房天花板上奢华的水晶吊灯,食堂里那屈辱的一幕幕在脑海中疯狂回放——陈浊那冰冷的目光,那快如闪电的一巴掌,自己如同破麻袋般旋转飞起,周围那些惊愕、嘲讽、不可置信的眼神……
“呃啊——”他低吼一声,拳头狠狠病床上,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又是一阵龇牙咧嘴的抽气。
“浩然哥!你醒了!”病房门被推开,柳依依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愤慨。
她今天也被陈浊那突如其来的暴戾吓得够呛,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恼怒。
“你感觉怎么样?脸还疼吗?陈浊他简直是个疯子!下手这么狠毒!”
“我们绝对不能放过他!只要我们现在报警,证据确凿,足够把他抓进去关上几年!”
柳依依家世虽不及陈家显赫,但在京都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与陈家是世交。
她与陈浊、陈浩然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幼时,陈浊性子温和,对她这个邻家妹妹多有照顾,她也曾像小尾巴一样跟在陈浊身后。
可随着年龄增长,尤其是在陈浩然有意无意的引导和对比下,陈浊那份真诚的关怀在她眼中渐渐变成了“舔狗”的讨好,她开始心安理得地享受陈浊的付出,甚至对他呼来喝去。而善于包装自己、更懂得讨女孩子欢心的陈浩然,则逐渐占据了她的心房。
“报警?”
“报警顶多让他进去蹲几年苦窑!太便宜他了!我要他死!这次我要他彻底消失!”他猛地抓住柳依依的手,力道之大,让柳依依微微蹙眉,“依依,你现在就跟我回家!去见我爸!需要你在旁边帮腔!”
不久后,脸上缠着厚厚绷带、只露出一双阴沉眼睛的陈浩然,在柳依依的搀扶下,回到了那座气势磅礴的陈家庄园。
陈家豪宅中,家主陈国栋正坐在主位的太师椅上,他虽然年近五十,但保养得宜,面容威严,久居上位的气质不怒自威。
母亲苏婉则坐在一旁,优雅地品着红茶,她出身名门,即便在家中也妆容精致,只是眉眼间对陈浩然的偏爱几乎毫不掩饰。
当两人看到宝贝养子这副凄惨狼狈的模样进来时,都大吃一惊。
“浩然!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苏婉第一个放下茶杯,惊呼着起身迎了上去,心疼地想要抚摸陈浩然的脸,又怕弄疼他,手悬在半空,脸上满是焦急和愤怒。
陈国栋也皱紧了眉头,沉声问道:“怎么回事?谁把你打成这样?”在他的地盘,动他陈国栋的儿子,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
“爸!妈!”陈浩然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委屈,他推开柳依依,踉跄着扑到陈国栋面前的茶几旁,若不是顾及形象,几乎要跪下去,“是大哥!是陈浊他回来了!”
“陈浊?”陈国栋和苏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错愕。这个失踪了半年,几乎要被他们遗忘的亲生儿子?
“他……他不由分说就打我啊!”陈浩然声泪俱下地开始表演,“就在学校食堂!我好心问他这半年去哪了,过得好不好,担心他在外面受苦。可他……他就像变了个人,眼神凶得吓人!我说爸妈都很想他,让他回家看看,他非但不听,还骂你们……骂你们……”他故意吞吞吐吐。
“骂我们什么?!陈国栋脸色一沉。
“他骂你们是老不死的!说陈家的一切他都看不上!然后……然后我说大哥你怎么能这么说爸妈,他就跟疯了似的,一巴掌就把我打成这样!他这是要杀了我啊爸!”陈浩然哭喊着,将自己完全塑造成了一个关心兄长却反遭毒手的无辜受害者。
柳依依适时地上前一步,脸上带着后怕和愤慨,佐证道:“伯父伯母,浩然哥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作证!陈浊哥他……他真的变得好可怕,浑身杀气,简直不像个人!而且……”
她顿了顿,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他还抱着一个四五岁大小的小女孩,口口声声说是他的亲生女儿!我们就是好奇多问了一句那孩子的来历,他就勃然大怒。”
“什么?!亲生女儿?!”苏婉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她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布满寒霜,“他才22岁,难道他十七八岁就在外面跟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还弄出个野种?!”
“这……这简直把我们陈家的脸都丢尽了!”
陈国栋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铁青之中透着骇人的阴沉。
他猛地一拍茶几,上好的紫砂茶具震得哐当作响:“混账东西!无法无天!失踪半年,杳无音信,一回来就殴打兄弟,辱骂父母,还带个来历不明的野种败坏我陈家门风!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还有没有这个家!”
盛怒之下,他甚至没去细想陈浊为何突然有了如此身手,只觉得权威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他立刻对旁边的管家吼道:“给我打电话!让那个逆子立刻滚回来!跪在祠堂里解释清楚!”
“爸!您现在打电话,他肯定不会回来的!”陈浩然急忙劝阻,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大哥他现在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身功夫,身手厉害得很,狂得没边,早就不把您和妈放在眼里了。一个电话怎么可能叫得动他?”
他凑近陈国栋,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煽动性:“不如……让杨供奉跟我一起去‘请’大哥回来。杨供奉是半步宗师,实力强横,有他出手压阵,确保万无一失,一定能将大哥带回来,听候您的发落。”
杨青山是陈家供养多年的客卿长老,一身横练功夫已至半步宗师境界,心狠手辣,专门为陈家处理那些不方便明面上解决的“脏事”,对他父子二人忠心耿耿。
若是平时,陈国栋或许还会权衡一下,毕竟陈浊再怎么不堪,也是他的亲生骨肉。但此刻,在陈浩然声情并茂的控诉、柳依依的旁证,以及“野种”、“辱骂父母”、“挑战权威”这几重刺激下,盛怒与长久以来对养子的偏袒彻底蒙蔽了他的理智。他觉得陈浊的行为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不狠狠教训,日后如何在家族立足?如何震慑他人?
“好!”陈国栋几乎是吼出来的,不再有任何犹豫,对着管家厉声道,“去!立刻请杨供奉过来!告诉他,一切听从浩然的安排!务必把那个逆子给我带回来!”
“是,老爷!”管家不敢怠慢,连忙躬身退下。
苏婉虽然觉得有些不安,但看着陈浩然可怜模样,以及想到那个“野种”孙女,心肠又硬了起来,只是补充了一句:“让杨师傅……下手有点分寸,别真的弄出人命……”至于残不残,她已经不在乎了。
很快,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穿着黑色练功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眼神开阖之间精光四射,周身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正是半步宗师杨青山。他对着陈国栋微微躬身,声音洪亮:“家主,您找我?”
陈国栋余怒未消,指着陈浩然:“杨师傅,你跟他去一趟,把我那个逆子陈浊给我带回来!他若反抗,不必客气,动用一切手段,只要留他一口气就行!让他好好尝尝忤逆不孝、兄弟相残的后果!”
杨青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接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任务,点了点头:“明白。浩然少爷,请吩咐。”
陈浩然露出了一个阴森而得意的笑容,他仿佛已经看到陈浊在杨青山手下骨断筋折、奄奄一息,最终像条死狗一样被拖回陈家,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的凄惨场景。
他收敛心神,对杨青山恭敬中带着一丝迫不及待:“杨师傅,辛苦您了。我知道我那个‘好大哥’现在在哪儿,我们这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