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山村外的躺平宗山门,不过是一圈随手扎起的木栅栏,上头还挂着苏小蛮嫌麻烦没拆的红绸,配着后山漫山遍野的野花,怎么看都透着股不务正业的慵懒。
可此刻,这慵懒的山门跟前,却立着一道冷得像万年寒冰的身影。
秦无殇一身素白剑袍,墨发仅用一根木簪束起,手中长剑“寒川”斜指地面,剑穗垂落,连晃动都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她就那么站在栅栏外,周身剑意如无形的刀锋,刮得周围的草木都微微弯折,原本在山门旁晒暖的几只山雀,早吓得扑棱着翅膀没了踪影。
“让林风出来。”
她的声音也像淬了冰,字字落地,都带着股不容置喙的强硬。
苏小蛮最先冲出来的,手里还攥着半块林风刚给的辣条,嘴里嚼得嘎嘣响,叉着腰瞪过去:“哪来的臭脸娘们?知道这是哪儿不?躺平宗的地盘,想找我们师尊挑战?先过老娘这关!”
混沌火在苏小蛮掌心隐隐跳动,自打跟着林风后,她早不是那个被家族追杀的落魄少女,一身修为借着系统返利水涨船高,此刻周身灵力翻涌,竟也隐隐有了筑基后期的气势。
赵铁柱拎着刚劈好的一摞柴火从后山过来,见这阵仗,憨厚的脸皱成一团,把柴火往地上一放,瓮声瓮气开口:“俺说姑娘,有话好好说,俺们师尊说了,动手动脚的,不如躺下来啃口红薯,多暖和。”
洛璃也怯生生地从苏小蛮身后探出头,小手攥着赵铁柱的衣角,软乎乎的声音带着点担忧:“姐姐……你不要和我们打架好不好?山里的小兔子都怕了……”
秦无殇的目光扫过三人,没半分波澜,仿佛眼前的不是三个修士,只是三块无关紧要的顽石。她的剑眉微蹙,只重复了一遍:“我找林风,不是找你们。”
“找我?”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山门里飘出来,紧接着,就见林风晃悠悠地躺在一张竹制摇椅上,被系统化成的小光球推着,慢悠悠挪到了栅栏边。他身上还套着件不知从哪扒来的粗布褂子,脚边摆着个嗑了一半的瓜子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说这位姑娘,大老远跑过来,不先喝口水?咱躺平宗别的没有,山泉水管够,还带点甜。”
秦无殇的目光落在林风身上,瞳孔微缩。
眼前的男人,身上没有半分灵力波动,甚至连修士最基本的气息都淡得几乎没有,整个人透着股“烂泥扶不上墙”的摆烂劲儿,可偏偏,就是这个看起来一无是处的人,竟让她在边境听到了无数传闻——废柴师尊收徒,徒弟个个逆天,随手就能捣鼓出些匪夷所思的玩意儿,把边境的猛虎寨都给端了。
“你就是林风?”秦无殇握紧了手中的寒川剑,剑意陡然暴涨,“我听闻你号称‘摆烂宗师’,凭一套歪理邪说教出弟子,今日特来讨教,看看你这摆烂之道,配不配得上‘宗师’二字。”
“讨教?”林风终于抬了抬眼皮,打了个哈欠,“姑娘,讨教多累啊。你看这天儿多好,晒晒太阳,吹吹山风,不比舞刀弄剑舒服?我这摆烂之道,核心就一个字——懒。能躺着绝不坐着,能不动手绝不动手,你非要打打杀杀,多伤和气。”
【系统:宿主你能不能硬气点?人家都打到家门口了!】
【系统:这女的剑意够劲,先天剑体啊!收了当徒弟,返利能直接翻倍!】
【系统:别躺了!再不装个逼,咱躺平宗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系统的弹幕在林风眼前飘个不停,毒舌的吐槽快赶上连珠炮了。林风瞥了眼弹幕,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没停:“再说了,你讨教的是道,道这玩意儿,玄乎得很。你练剑,追求的是‘一剑破万法’,可你想过没?万法破了又如何?还不是得继续练,继续卷,卷到最后,像我上辈子似的,熬夜改方案熬到猝死,图啥?”
秦无殇的眉头皱得更紧,手中的寒川剑发出一阵嗡鸣,显然是被林风的话激怒了:“歪理!剑道之路,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唯有日夜苦修,方能触及剑道巅峰,你这等不思进取的摆烂之论,不过是懦夫的借口!”
“懦夫?”林风嗤笑一声,摇椅轻轻晃着,“我问你,你练剑是为了什么?”
秦无殇一怔,随即沉声道:“为了证明自己,为了摆脱天剑门的束缚,为了让那些逼我联姻的人看看,我秦无殇的剑,不逊于任何男子!”
“哦,为了证明自己,为了怼回去。”林风点点头,“那你现在练剑练得开心吗?”
这话像一把无形的剑,刺中了秦无殇的软肋。
她愣在原地,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开心吗?
自记事起,她便被天剑门收为弟子,每日寅时起,子时歇,练剑练到双手磨出血泡,练到剑意入体彻夜难眠,可换来的,却是宗门一句“女子剑道终有极限,不如联姻巩固宗门地位”。她不服,她拼命练,可越练,越觉得自己像个被绑在剑道上的傀儡,连停下来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我……”秦无殇的声音第一次有了裂痕,“练剑本就该如此,何来开心与否?”
“你看,问题就出在这。”林风伸了个懒腰,“你练剑是为了赌气,为了证明,唯独不是为了自己。我教徒弟,从来不管他们练什么,苏小蛮想玩火就玩火,赵铁柱想搬砖就搬砖,洛璃想跟兔子聊天就聊天,他们练得开心,修为自然就涨了。你倒好,把自己逼得跟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就算真的赢了所有人,又能怎样?回头看看,除了一身疲惫,啥都没有。”
【系统:卧槽宿主!你这嘴遁可以啊!比我还能说!】
【系统:她剑意乱了!先天剑体的剑意一旦乱了,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系统:快!趁她病要她命……啊不,趁她懵要她拜师!】
秦无殇的周身的剑意,果然开始紊乱起来,原本凝实如壁的剑意,此刻像被风吹散的云,忽聚忽散。她看着林风那副躺平摆烂的模样,再想想自己这些年的苦修,一股从未有过的迷茫涌上心头。
她挥剑!
寒川剑带着破风之声,直刺林风面门,剑意虽乱,却依旧带着先天剑体的锋芒,足以劈开普通修士的护体灵光。
苏小蛮惊呼一声,就要扑上去阻拦,却被林风抬手拦住。
“别急,让她砍。”林风依旧躺在摇椅上,连躲都懒得躲。
就在寒川剑的剑尖离林风眉心只剩三寸时,一道淡金色的光幕突然从林风身上浮现——那是系统自动触发的“摆烂防御buff”,专防这种“卷王式攻击”。
“铛!”
金铁交鸣的脆响响起,寒川剑撞在光幕上,竟被弹了回去,秦无殇被反震之力逼得连连后退三步,握剑的虎口隐隐发麻。
“你!”秦无殇又惊又怒,“你明明有护身手段,却故意用言语扰乱我心神!”
“我只是跟你讲道理而已。”林风摊摊手,“你自己想不通,怪谁?再说了,我要是真跟你动手,那不就成了我卷你了?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卷,能躺赢,为啥要拼命?”
他说着,从摇椅旁的竹筐里摸出一本线装册子,随手丢给秦无殇:“喏,这是我闲来无事写的《摆烂剑谱》,你拿去看看。能看懂,算你有慧根;看不懂,就回你的天剑门继续卷,别来打扰我晒太阳。”
秦无殇下意识接住册子,低头一看,封面的“摆烂剑谱”四个大字歪歪扭扭,翻开第一页,哪里是什么剑谱,全是些乱七八糟的话——
“今日练剑三刻,摸鱼半个时辰,进度慢一点,快乐多一点。”
“剑意崩了?没事,先躺平歇会儿,崩着崩着就习惯了。”
“别人卷修为,我卷躺平姿势,只要我够摆,剑道就卷不到我。”
这些话,粗看全是歪理,可秦无殇看着看着,原本紊乱的剑意,竟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她想起自己练剑时的焦躁,想起被宗门逼迫时的愤怒,再看这些看似荒诞的话,竟从中品出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松弛。
她的剑道,一直绷得太紧,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弦,而林风的这些话,竟像一只手,轻轻把这根弦松了松。
秦无殇握着册子的手,微微颤抖,她抬头看向林风,眼中的冰冷散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与渴求:“这……这真的是剑道?”
“是不是剑道,不重要。”林风重新躺回摇椅,闭上眼,“重要的是,你自己想走的路,到底是别人逼你的,还是你自己选的。”
秦无殇沉默了许久,久到苏小蛮都忍不住想开口催她,她才突然收剑入鞘,对着林风深深一揖。
“弟子秦无殇,恳请师尊收我为徒!”
她的声音不再冰冷,带着一丝释然,还有几分忐忑。
林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刚想开口答应,系统的紧急提示却突然炸开——
【系统:警告!警告!天剑门追杀信号已锁定坐标!距离躺平宗不足百里!】
【系统:对方来了三位元婴期长老,还有数十位内门弟子,目标:活捉秦无殇,顺带踏平躺平宗!】
【系统:宿主!别躺了!这回不卷不行了!】
林风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猛地睁开眼,看向远方的天际——那里,几道强横的灵力波动正快速逼近,带着天剑门独有的凌厉剑意,遮天蔽日。
秦无殇也察觉到了这股熟悉的气息,脸色骤然惨白。
她以为自己逃到了边境,就能摆脱天剑门的掌控,却没想到,他们竟追得这么快。
而林风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灵力波动,揉了揉眉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好好的晒太阳,怎么就又要被迫营业了?
这卷王的世界,就不能让摆烂的人好好躺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