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条桌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情报简报。
周世昌手里捧着一份刚整理好的汇总报告,汇报道:“先生,这是目前从新疆传回的所有情报,骆闻笙那边通过兰州中转站多次交叉验证,排除了虚假信息,核心内容基本可靠。”
陈嘉树抬手示意他将报告放下,目光却没有离开桌上那张标注详尽的新疆地形图。
地图是苏文远结合实地勘探手绘而成,笔触精细,迪化、哈密、喀什、伊犁等城市节点被红圈醒目标注,蓝色线条勾勒出塔里木河、伊犁河等主要河流的走向,棕色阴影层层叠叠,标注着阿尔泰山、昆仑山等山脉分布,而地图中央和西部的大片空白区域,密密麻麻写着 “戈壁”“荒漠” 的字样,字里行间透着一股西域独有的苍凉与辽阔。
“说说吧。”
周世昌拿起最上面一份简报:“首先是各方势力分布。金树仁的省军名义上有三万余人,但实际能战之兵不足一万五,主力集中在迪化、哈密一线,装备以清末和北洋时期的老旧步枪为主,每营配备的机枪不足三挺,火炮更是稀缺,且弹药储备严重不足,不少士兵甚至只有五到十发子弹。”
“粮饷方面,已拖欠三个月,基层士兵怨气极大,哈密前线甚至出现士兵劫掠当地商队补充给养的情况,军纪涣散到了极点。金树仁试图靠印钞缓解财政危机,导致迪化物价飞涨,一块银元仅能买三升面粉,民心尽失。”
“归化军,也就是白俄部队,由巴平古特统领,约三千人,战斗力尚可,装备比省军精良,配备了三十余挺马克沁重机枪和四门轻型火炮。但这支队伍只认利益,金树仁需每月支付高额军饷才能维系其忠诚,目前他们驻守在迪化周边,实则对各方势力都保持着接触,随时可能倒戈。”
“南疆的马绍武部,控制喀什及周边区域,兵力约八千,以骑兵为主,熟悉南疆地形,作战灵活,但武器多为自制土枪和缴获的老旧装备,缺乏重火力。其内部由多个部落组成,马绍武是被推举的带头人,他们对金树仁的指令阳奉阴违,处于半独立状态。”
“还有各地的部落武装,大小不下二十股,人数从数百到数千不等,因金树仁的激进政策和官吏盘剥,与省军冲突不断。其中哈密的加尼牙孜部势力最强,约五千人,占据了哈密城外的多处据点,与省军形成对峙,但缺乏统一指挥,也没有足够的后勤补给,难以长期维持攻势。”
陈嘉树微微颔首:“苏联那边有什么动静?这是重点。”
“苏联领事馆在迪化活动频繁。” 周世昌翻过一页简报,语气凝重,“他们通过驻迪化的贸易公司,向金树仁提供了一批步枪和弹药,换取了阿勒泰地区一处铁矿的勘探权和开采权。据苏文远传回的情报,苏联领事多次与省军高层会面,重点接触了几位少壮派军官,似乎在评估扶持代理人的可行性,但目前尚未有明确的扶持动作。”
陈嘉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看来目前他们还是以攫取经济利益为先,继续说。”
周世昌继续汇报:“民族与宗教方面,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新疆民族成分复杂,汉、回、维、哈、柯尔克孜等多个民族杂居,各民族有自己的语言、习俗和信仰。其中伊斯兰教影响最广,各地的阿訇和部落首领在民众中威望极高,甚至超过地方官吏。”
“金树仁的‘改土归流’政策过于激进,强行取消部落首领的特权,委派汉族官吏直接管理,严重触动了当地的传统利益格局,这也是民怨沸腾、各地叛乱频发的重要原因。”
“人情方面,苏文远和刀姐都反馈,当地民众对外来势力普遍警惕,但更痛恨贪官污吏的盘剥。商道上讲究‘以诚相待’,重信用、轻欺诈;部落内部则重宗族、讲情义,一旦获得信任,便能得到全力相助。但反之,若有失信或冒犯宗教习俗之举,会遭到整个部落的排斥,后续再难立足。”
陈嘉树听得认真,这些看似琐碎的细节,正是未来经略新疆的关键,要在这片多民族杂居的土地上站稳脚跟,不能仅凭武力,更要懂得尊重当地的文化与习俗,毕竟……不可能都杀了。
“地理和矿藏呢?” 陈嘉树眼中带着期待。
周世昌俯身指着地图,详细说明:“新疆地形复杂,北部为阿尔泰山脉,南部是昆仑山系,中间夹着塔里木盆地和准噶尔盆地,戈壁荒漠占总面积的一半以上,交通极为不便,主要依靠三条古老的商道:北线经蒙古至苏联,中线从兰州经星星峡到迪化,南线沿昆仑山北麓至喀什。”
“气候方面,昼夜温差极大,夏季戈壁正午气温可达四十度以上,冬季则低至零下三十度,沙暴、暴雪等极端天气频繁。水源稀缺,主要河流多为内流河,绿洲多分布在河流沿岸和山口地带,这对行军、补给和驻地建设都是极大的考验。”
“骆闻笙特别强调,戈壁地区的沙砾对车辆轮胎、履带磨损严重,昼夜温差还会导致武器零件热胀冷缩,容易出现故障,需要提前做好适应性改进和储备足够的备件。”
陈嘉树的目光在 “戈壁”“荒漠” 的标注上停留了许久,眉头微蹙,若有所思,他没有多说,抬手示意周世昌继续汇报矿藏情况。
“矿藏方面,” 周世昌的语气明显兴奋了几分,“这是最令人振奋的部分。新疆的矿产资源极为丰富,已探明的铁矿主要分布在阿勒泰、哈密等地,储量大、品位高,部分矿点甚至可以直接露天开采;铜矿集中在喀什、和田一带,储量可观;铝土矿、煤矿分布广泛,基本能满足工业生产的需求。”
他用手指重重点在地图上一个用黄笔圈出的核心区域:“尤其是独山子地区,苏文远实地考察后确认,该区域石油露头明显,当地民众长期开采原油用于照明和润滑。初步估算,储量至少在千万吨级,且油层较浅,开采难度较低,具备大规模开发的条件。”
“独山子……” 陈嘉树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抬起头,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感慨:“这片土地,简直是一座未被开发的宝库,有铁矿、有铜矿、有石油,只要有足够的技术和人力,就能建成完整的工业体系。乱世之中,资源就是底气,有了这些,我们的大计就有了坚实的根基。”
周世昌深以为然:“先生所言极是。有了这些资源,泸州的军工生产就能摆脱对外依赖,新疆未来也能成为自给自足的战略后方,不用担心补给线被切断。”
“事不宜迟,必须加快步伐。” 陈嘉树猛地站起身,语气斩钉截铁,“世昌,立刻给费舍尔发报,让他放下手头所有事务,尽快从美国启程来上海,走最快的跨洋航线,告诉他,有一笔‘足以改变格局’的大投资,需要他亲自对接。”
“是,先生。” 周世昌立刻掏出笔记本,快速记下指令。
“另外,” 陈嘉树意味深长道,“让他来的时候,带上最新的国际武器装备市场报告,尤其是轻型坦克和装甲车辆的相关信息。他途经欧洲时,设法联系英法的军火商,我需要采购三到五辆最新式的轻型坦克,就以‘先锋基金旗下矿业公司采购安保装备’的名义,务必做好保密工作,不能引起任何怀疑。”
周世昌点头应道:“明白,我会在电报中明确强调保密要求,让他通过隐秘渠道对接,避免留下痕迹。”
“还有,通知大卫?陈,让他立刻整理好上海总厂这边卡车和柴油发动机的所有技术资料,包括设计图纸、生产工艺、测试数据,务必详尽。明天一早,让他和我一起飞泸州,我们去基地和詹姆斯开个小会,有重要项目要部署。”
“是,先生!我这就去安排发报和行程,确保明天的航班和基地那边的接待都落实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