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阳山部落中央,那簇由焱亲手点燃的篝火,成为了比天空中任何圣迹都更夺目的存在。
火焰跳跃,映照着族人们脸上混杂着震惊、茫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他们看着焱,这个曾经被部分人视为“不务正业”的年轻人,此刻在火光映衬下,仿佛笼罩着一层别样的光辉。
巫张了张嘴,想要继续带领众人跪拜感谢圣人恩典,可看着那簇实实在在由族人双手创造出的火焰,再看看天空中那因女娲降临而显得气势受挫、佛光不再稳定的西方二圣,他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棉花,往日流畅的祷词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火……是焱造出来的火!”一个孩童指着篝火,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我们自己……也能造火?”更多的人低声议论起来,目光在火焰和焱那双磨破渗血的手之间来回移动。一种名为“可能”的念头,如同星火,开始在一颗颗蒙昧的心灵中闪烁。
天空中,准提道人的脸皮微微抽搐。那簇小小的火焰,在他眼中无异于最响亮的耳光。他耗费法力显化圣迹,驱散妖氛,竟比不上一个凡人钻木取火带来的震撼?这简直是对他圣人威严的亵渎!
“女娲师妹,”接引道人声音依旧悲苦,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此人族乃师妹所造,灵性天成。然,灵性亦需引导,否则易入歧途,妄自尊大,恐非洪荒之福。我等西方之法,正是导其向善,明其本分……”
女娲娘娘凤眸微抬,扫过接引,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接引师兄,何为善?何为本分?吾造人族,予其生命,予其灵智,是望其自强不息,而非生来便为匍匐跪拜之奴。此子凭己身之力取火,正是自强之始,何来歧途之说?”
她目光转向下方那簇篝火,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欣慰。这才是她期望看到的,属于造物的奇迹,而非依靠施舍的“神迹”。
准提忍不住插口,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师妹此言差矣!若无我等圣人庇护,此等孱弱族群,早已湮灭于妖族之口!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等西方极乐世界,便是最终的‘渔’!可渡他们超脱苦海,得享永恒极乐!”
“苦海?”女娲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由尔等制造妖患,再显圣相救,这苦海,怕是尔等亲手为其掘下的吧?”
此言一出,可谓诛心。准提脸色瞬间涨红:“师妹!你……”
“够了。”
清冷的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定住地水火风的伟力,打断了准提的争辩。虚空再次荡漾,元始天尊林玄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女娲身侧。
他先是向女娲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后目光便落在西方二圣身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让接引和准提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首阳山之事,到此为止。”林玄开口,语气不容置疑,“人族自有其运数,过度干预,徒增因果。二位道友若真有心教化,不妨回西方好生经营,待道统昌明,何愁有缘人不至?在此纠缠,平白失了面皮。”
他这话,既是警告,也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点明西方二圣算计的同时,也暗示继续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接引默然,他深知今日事不可为,有女娲和元始同时表态,他们已不可能再强行“度化”首阳山部落。准提虽心有不甘,嘴唇翕动了几下,但在林玄那平静却深不见底的目光注视下,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只是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与接引一同化作金光遁走。那漫天的佛光也随之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女娲看了林玄一眼,眼神复杂,最终也只是轻轻一叹,身影缓缓淡去。她今日现身,是为了维护造物的尊严,并非要与谁结盟。
天空恢复了清明,只剩下远方隐约传来的、赵公明率领截教弟子清剿残余妖族的轰鸣声。
首阳山下,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玉虚宫中,林玄的本体面前,编辑器界面正疯狂刷新的数据略微平缓。
【“启蒙程序-薪火相传”模块效果评估:目标个体“焱”智慧活性提升至临界点,触发文明标志性事件“自主生火”。首阳山部落整体文明指数上升0.8个单位。】
【警告:检测到“观察者探针”活跃度急剧提升,正在重新扫描首阳山区域,并对“人造火”事件进行深度标记。】
【关联警告:“纪元之锚”印记因文明规则扰动,排斥反应强度临时提升0.005%。】
“0.005%……聊胜于无,但方向没错。”林玄沉吟。他知道,仅仅一个钻木取火,还远远不够。文明的征程漫长,而对手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看向编辑器中关于“观察者探针”的监控数据,眼神微冷。这玩意儿像个苍蝇一样,赶不走,拍不死,始终在耳边嗡嗡作响。
“既然你那么喜欢记录……”林玄心念一动,编辑器开始执行一项新的指令——不再仅仅是屏蔽或误导,而是尝试反向解析探针的通讯协议,并准备向其源头,发送一段经过精心包装的、“无害”的垃圾信息流,旨在轻微干扰其判断,延缓其“萌芽扼制”协议的启动评估。
这如同在敌人的侦察兵身上悄悄绑上一个微型的、会间歇性发出错误信号的定位器。
……
西方,灵山圣境。
金光落下,显出接引和准提的身影,气氛压抑得可怕。
“砰!”准提再也忍不住,一掌拍在身旁的金刚座上,震得整个灵山都微微一颤,“元始!女娲!坏我好事!还有那人族小辈,简直不知好歹!”
接引缓缓坐下,脸上悲苦之色更浓:“师弟,稍安勿躁。今日虽未竟全功,然‘西方有圣,慈悲庇佑’之念,已借佛光传入部分人族心中,种子已播下。元始、女娲能阻我等于一时,还能阻我等于一世不成?”
准提喘了几口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师兄所言极是。硬的不行,便来软的,明的不行,便来暗的!那人族初生,蒙昧无知,最易被表象迷惑。我等可遣门下善于变化的弟子,化身游方僧人,或显‘神迹’治愈疾病,或‘预言’福祸吉凶,徐徐图之,潜移默化,不信拉拢不了人心!”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而且,人族部落非止一处。首阳山有三清看护,其他地方呢?总有他们看顾不到之处!更何况,人族若要发展,必生欲望,有欲望,便有争端……这争端,便是我西方介入的最佳时机!”
接引微微颔首,算是默许了准提更隐蔽、更长远的渗透计划。
……
首阳山部落,在经历了一场虚惊和一场“神迹”与“人迹”的冲击后,似乎进入了短暂的平静期。
但变化,已然发生。
焱成为了部落的英雄,他发明的钻木取火之法被迅速推广。夜晚,部落里燃起了更多的篝火,驱散了黑暗和恐惧,也带来了温暖和聚集。人们开始更认真地打磨石器,尝试制作更合手的工具,甚至有人开始模仿焱,观察野兽的习性,思考如何设置陷阱。
一种积极求变、依靠自身的力量在悄然凝聚。
而焱本人,在经历了信息灌输的冲击后,仿佛开了窍。他不再满足于取火和制作简单工具,开始尝试用泥土捏制容器,放在火边烘烤;他观察鸟类衔草筑巢,思考如何改善居住的洞穴……
他知道,冥冥中似乎有什么在指引他,但他更愿意相信,这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这种凭借自身智慧改变现状的成就感,是任何“神迹”都无法给予的。
这一日,他正在河边尝试用藤蔓编织更结实的网,试图捕鱼,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小友,此法甚妙,然藤蔓易腐,何不试试浸油晾干,或可更耐用些?”
焱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着朴素道袍,面容慈和的老者,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正含笑看着他手中的藤蔓。老者气息平凡,仿佛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让人心生亲近。
焱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浸油?什么油?”
老者微微一笑,指尖轻点,旁边一块兽脂便自行融化,滴落在焱手中的藤蔓上:“便是此物。试试看。”
……
玉虚宫中,林玄看着水镜中那突然出现的老者,眉头微挑。
“老子师兄……你也终于忍不住,要亲自下场‘无为而治’了么?”
他感觉到,围绕人族的这盘棋,随着各方圣人或明或暗的落子,正在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而编辑器界面上,代表着“观察者探针”的信号,在接收到他发送的干扰信息流后,出现了极其短暂的紊乱和迟滞。
【对“观察者探针”干扰程序投放成功,预计可延缓其“威胁评估”进程3-5个洪荒日。】
林玄目光深邃。
“三天……应该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