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仓库的旧木桌还留着昨天肥皂水的淡味,是小周蹲在地上蹭了半天才擦亮的,木纹里嵌着的灰被抠得干干净净,连桌角掉漆的地方都露着浅黄木头。桌上摊着市医院的简易地图,苏晚用红笔圈的 “卯位(旧档案室)” 红得扎眼,像滴在纸上的血。旁边散着几张便签纸:小周写的楼层分布歪歪扭扭,还标了 “护士站在 3 楼东侧” 的小字;小李记的红围巾领取人数画了好多勾,最下面还潦草地写着 “春熙小区大爷哭了”;苏晚爷爷手札里撕下来的 “医院旧布局” 草图压在桌角,纸边卷得发毛,边缘还沾着点老朱砂印,一看就是被翻了几十遍。
角落的灯泡还在跟接触不良较劲,亮三秒就 “咔嗒” 闪一下,昏黄的光把众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忽大忽小,像晃悠的鬼影。小李把消防斧往大腿上一搁,斧刃还沾着昨天在商场蹭的灰,没来得及擦,他指节攥得发白,突然 “啪” 地拍在桌子上,震得圆珠笔 “咕噜噜” 滚出去老远,撞在旧纸箱上才停下:“还等啥啊!现在就去拆卯位!柳轻烟要是先激活锚点,那些领了红围巾的人不就全完了?春熙小区那大爷连养老钱都记不住,再等下去,说不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仓库里静了半秒,只有灯泡闪烁的 “咔嗒” 声。苏晚正低头翻爷爷的手札,听到这话抬头时,指尖还夹着张泛黄的老照片 —— 照片上是十年前的医院档案室门口,挂着块掉漆的 “禁止入内” 木牌,墙角堆着两张废病床,床栏上还缠着旧绷带。“不能硬闯。” 她把照片轻轻放在地图上,指尖点着照片里的档案室门,“医院里满是病人,老人小孩多,灵觉本来就弱,柳轻烟最会用普通人当挡箭牌。咱们扛着斧子冲进去,先不说能不能找到档案室,万一符纸的诡气飘到病房,伤了无辜的人怎么办?昨天春晖小区的老奶奶连亲孙子都不认了,要是再让病人被阴煞缠上,咱们跟柳轻烟有啥区别?”
小李张了张嘴,没反驳。他昨天在春熙小区看见那大爷蹲在楼下哭,手里攥着空存折,说忘了钱藏哪儿,那模样让他心里堵得慌,刚才一急就忘了这些。现在被苏晚点醒,耳朵尖悄悄红了,攥着斧柄的手松了点,声音也低了:“我…… 我就是急糊涂了,没顾着病人……”
“急也不能乱来。” 苏晚把照片推到他面前,手指在照片边缘蹭了蹭,“这档案室封了十年,我爷爷手札里写得清楚,当年是用实心水泥封的门,连窗户都砌死了,现在医院里的老员工都记不清具体位置。而且你看这个 ——” 她翻到手札里折角的一页,用红笔圈出一行字,“‘地下二层阴煞重,十年前有护士误入后疯了,说有黑影追着咬脚踝’,里面的诡气比商场、医院寅位锚点都重,咱们昨天净化围巾才用了不少灵力,净化符也只够应急,硬闯进去,连自保都难,怎么找锚点?”
林默靠在堆着旧符纸的货架上,指尖摩挲着怀里的古镜,镜面还留着昨天净化红围巾的温意,不像之前那样凉。“我懂你想尽快补救的心思,但咱们得对自己、对医院的病人负责。” 他顿了顿,眼神沉了沉,“而且,我更担心张叔。” 他指尖轻轻划过镜面,“之前他给的线索半真半假 —— 老宅藏追踪咒,医院帮柳轻烟抢青铜碎片,现在又故意让咱们知道卯位在医院,会不会早就把咱们的动向报给柳轻烟,等着咱们钻陷阱?”
“我查到张叔的行踪了!” 一直埋着头敲键盘的小周突然回头,推了推滑到鼻尖的旧眼镜,伸手把笔记本电脑转过来,屏幕上是清晰的监控截图,“昨天咱们从商场回来,张叔没回他的四合院,反而去了老城区的巷弄,跟一个穿黑西装的见了面。你看这西装的袖口 ——” 小周把截图放大,“别着个银徽章,跟之前在图书馆、医院跟咱们动手的黑西装是一个款式,肯定是柳轻烟的人!”
截图虽然有点模糊,但能清楚看到张叔递了个牛皮纸袋给黑西装,两人站在巷口说了两句,张叔就匆匆走了,黑西装则上了辆黑色轿车,车牌尾号是 “73”—— 正是之前跟踪他们的那辆车,最后开到医院附近的停车场,就没再出来。“我猜,张叔肯定在给柳轻烟报信,说不定连咱们要去医院查卯位的事都透漏了。” 小周指着截图里的停车场,“那地方离医院地下入口只有一百米,柳轻烟的人说不定早就在下面布置了。”
仓库里的气氛一下子沉了,连灯泡闪烁的声音都显得刺耳,只剩风卷着落叶打在铁皮门上的 “哗啦” 声,像有人在外面偷听。小李盯着截图里的张叔,咬牙骂了句:“这老狐狸,吃里扒外!上次在商场就该劈了他的布包,看看里面藏的什么鬼!”
“说这些没用,现在得想办法应对。” 林默把古镜揣进贴身的布袋里,走到桌子前,指尖点着地图上的 “地下二层”:“咱们定个稳妥的计划。小周,你留在据点,重点做三件事:第一,继续破解医院的监控,尤其是地下二层和储物间的实时画面,看看柳轻烟的人有没有布符阵、放傀儡;第二,黑进医院的内部通讯系统,监听护士站和保安室的对话,有动静立刻跟我们报信;第三,查医院的老员工排班表,找工作超过十年的,尤其是当年管过档案室的,他们说不定知道入口位置,甚至有备用钥匙。”
小周点点头,把电脑抱回膝盖上,手指已经放在键盘上:“没问题,我还能调医院的建筑图纸,找找地下二层有没有隐藏的通风口或者通道,万一正门被封,还能有退路。” 他从双肩包掏出三个黑色的微型耳机,像三颗小纽扣,放在桌子上,“这个带上,抗干扰的,在地下也能实时通话,我会把傀儡的巡逻路线同步到耳机里。”
“我、苏晚、小李,伪装成探视家属去医院探查。” 林默拿起一个耳机塞进耳朵,试了试音,声音清晰得像在耳边说话,“苏晚带灵觉探测器,调静音,重点查地下二层的诡气浓度,找到阴煞最浓的地方,大概率就是档案室入口;小李别把斧子露出来,我给你找了件宽大风衣,你假装是陪我探病的亲戚,负责望风,遇到傀儡或者黑西装,先别动手,咱们先撤,不能在医院里打架;我去跟护士套话,找储物间的位置,确认档案室是不是在储物间后面 —— 之前小周查的图纸显示,储物间跟旧档案室是连通的。”
苏晚拿起一个耳机,从帆布包里掏出几张折叠好的净化符和祛咒符,分给林默和小李:“净化符贴身放,遇到低浓度诡气能挡一下;祛咒符留着应急,要是被傀儡的诡气沾到,赶紧贴在手腕上。” 她又递过一张手绘的逃生路线图,纸上用蓝色标了逃生通道,红色圈了傀儡可能出现的区域,连每层的卫生间位置都标了个小马桶符号,“紧急情况就躲进卫生间,水管是金属的,能稍微屏蔽诡气,我爷爷手札里写过这个窍门。”
小李接过符和图,胡乱塞进风衣内兜,又摸了摸藏在风衣后的消防斧 —— 斧柄用布缠了两层,免得硌得慌。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放心,这次我肯定沉住气,不冲动。昨天见那大爷哭,我也难受,要是因为我冲动伤了病人,那我跟柳轻烟真没区别了。”
林默看着他,忍不住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信你。记住,咱们这次去是探查,不是拆锚点,首要任务是摸清入口位置、柳轻烟的布置,还有张叔的动向,等摸清楚了,咱们再带够符纸和工具来拆锚点,不急这一时。”
“我知道了!” 小李用力点头,眼神比刚才坚定多了,像个认错后想好好弥补的孩子。
小周把最后一个耳机递给苏晚,屏幕上已经调出了医院地下一层的监控画面:“现在地下一层的储物间门口有两个傀儡保安巡逻,每十分钟走一圈,你们从侧门进,绕开正门的保安亭,我会实时报他们的位置,帮你们避开。柳轻烟的人暂时没去地下二层,可能还在运阴土,你们抓紧时间,别在里面待太久,中午前必须回来汇合。”
林默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指针刚过九点:“行,现在就出发。小周,据点就交给你了,要是张叔有新动向,立刻跟我们说。”
“放心!” 小周挥了挥手,又埋头敲起键盘,屏幕上的代码飞快滚动,“我会盯着监控,有情况第一时间联系你们!”
仓库的铁门在身后 “吱呀” 一声关上,声音在空旷的郊外格外响,像被拉长的叹息。林默抬头望向远处的市医院,白色的高楼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一个张开嘴的巨大陷阱,等着他们进去。他攥了攥怀里的古镜,又摸了摸兜里的微型定位器 —— 是小周刚才塞给他的,比指甲盖还小,能实时传位置。
小李拉了拉他的胳膊,声音压得有点低:“要是在医院遇到张叔,咱们……”
“先别惊动他,摸清他跟柳轻烟的联系,还有档案室的入口再说。” 林默打断他,眼神坚定,“等拆了卯位锚点,再找他算总账。”
苏晚走在另一边,手悄悄攥住林默的手腕,她兜里的灵觉探测器贴着掌心,能感觉到指针在轻轻跳动,却没有慌,反而轻声说:“别担心,咱们一起去,一起回来。”
林默转头看她,苏晚的眼神很亮,像揣着星星,刚才的担忧一下子散了不少。他点点头:“嗯,一起去,一起回来。”
三人迎着晨光往医院走,风里裹着郊外的桂花香,却混着远处传来的救护车警笛声,甜意里掺了点慌,像根细针轻轻扎着心口。他们都清楚,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不是去拆锚点,是去闯一个看不见的陷阱,一步错,不仅自己危险,医院里的无辜病人,还有那些被红围巾标记的人,都可能再也没机会恢复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