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时,临海守护站的铁炉子正噼啪炸着火星,炉子里埋着的半块老槐树炭烧得通红,将深秋的寒气死死挡在门外。这地方原是间民国老民居,墙皮剥落处能看见里面的青砖,却被林默几人收拾出了烟火气 —— 客厅茶几上摆着盒没吃完的老坛酸菜泡面,叉子还斜插在凝固的面饼里,汤碗边缘凝着圈油花;林溪的测煞罗盘斜靠在沙发扶手上,罗盘壳子磕了个小坑,是上次跟阴煞周旋时被撞的,指针还微微颤着;苏晚的铜制放大镜压着几张泛黄的符纸,镜片边缘沾了点朱砂灰,那是她爷爷留下的老物件,据说能辨邪祟。
老郑搓着手往沙发走,指节搓得发红,外套领子里还沾着点海边的沙粒,风一吹,带着股咸腥气。他把磨得毛边的蓝布包往茶几上一放,布包角绣的小菊花都快褪成白色了 —— 那是他老伴生前缝的,针脚还歪歪扭扭地透着温软。林溪赶紧递过杯热茶,粗瓷杯沿有道裂纹,杯底印着个模糊的 “福” 字:“郑叔,先暖暖身子,刚从海边古董店过来,风肯定吹透了。”
热茶下肚,老郑才缓过劲,指节轻轻敲了敲蓝布包,声音带着点颤:“这里面的碎片,跟我家祖上的渊源,得从玄真子说起。”
林默刚把古镜从帆布包里掏出来,用软布擦着铜制镜身,闻言抬眼,指尖还沾着点细布屑:“您上次提玄真子是除煞高人,具体怎么跟碎片、古镜扯上关系的?”
老郑摸了摸手腕上的和田玉坠,玉坠被盘得发亮,上面刻着个极小的 “玄” 字,是太爷爷当年亲手雕的:“我太爷爷是玄真子的旁支徒弟,光绪年间,老魔第一次闹临海,就是玄真子带着柳家前家主柳云,在东山破庙设的诛邪阵,才把老魔的阴煞封了。可玄真子当时就说,老魔的本源没除干净,怕百年后复发,就把自己的除煞灵力拆成三块碎片,藏在临海三个地方 —— 一是我家古董店的密室,二是东山破庙的梁上,三是…… 爷爷没说清,只说‘水绕处’。”
他顿了顿,喝了口热茶,热气糊了老花镜,摘下来用衣角擦了擦,眼神飘向窗外的老槐树:“我小时候跟着爷爷住,他总搬个小马扎坐在门口,我趴在他腿上,他手里剥着花生,讲玄真子怎么用符纸收吊死鬼、怎么用罗盘找阴煞窝。说玄真子留了话 ——‘若老魔诅咒再现,需集齐三块碎片,以玄真之力引古镜,方可破煞’。那时候我当故事听,直到爷爷临终前,才颤巍巍地带我去了古董店的密室。”
“密室在书架后面,” 老郑伸手比划着,像在摸记忆里的书架木纹,“得转第三本《山海经》的书脊,顺时针转三圈,暗格才会‘咔嗒’弹开。碎片放在个红木盒里,垫着朱砂染的棉布,布都快成褐色了。爷爷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昨晚我在店里整理货,突然觉得内袋发烫 —— 就是这碎片,拿出来一看,它泛着红光,跟个小灯笼似的,我才惊觉不对,揣着碎片就往博物馆跑,还好赶上了那阴煞发作。”
苏晚早凑过去把碎片拿在手里,她戴的黑框眼镜有点滑,隔几秒就得用指尖往上推一下,放大镜凑到碎片前,镜片反光晃了眼:“你们瞅,这碎片上的纹路是‘云绕三峰’,跟古镜背面的云纹一模一样!我前阵子翻柳家的古籍,玄真子的除煞符就爱用这纹路,说能聚灵力,跟个小漩涡似的,专克阴煞。”
林溪也挤过来,把测煞罗盘往碎片旁边一放 —— 之前在博物馆抖得跟筛子似的指针,此刻慢慢稳了下来,针尖还泛着点白光,连罗盘壳的颤动感都消失了。“真有用!” 她眼睛亮了亮,又皱起眉,“上午在博物馆,这罗盘差点被阴煞冲碎,指针抖得我手都麻了,现在居然这么稳,碎片的灵力也太纯了。”
老郑点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碎片,又赶紧收回手:“这碎片里的灵力是玄真子亲手封的,纯得很,就是专门克老魔阴煞的。刚才在博物馆,它跟你手里的古镜‘嗡嗡’共振,说明古镜也是玄真子当年留下的物件,俩东西凑一起,才能起真作用。”
他话还没说完,茶几上的手机突然 “铃铃” 响起来,屏幕上跳着 “博物馆王馆长” 的名字。林默接起电话,刚 “喂” 了一声,就听见那头王馆长带着哭腔的声音,还夹着急促的喘气声,背景里乱糟糟的 —— 有游客的尖叫 “我的包被吹跑了!”,还有东西摔在地上的 “哐当” 声:“林先生!不好了!又出事了!这次是俩小年轻,情侣,不听保安劝,硬闯封锁的青花瓷展区!那男的手刚碰到展柜玻璃,俩人‘咚’地就僵住了 —— 现在都变成石雕了!”
林默心里一沉,握着手机的指节都泛白了:“展区里还有别的情况吗?黑雾有没有扩散?”
“扩散了!浓得很!” 王馆长的声音发颤,还带着点咳嗽,“展柜里的文物周围都裹着黑雾气,沾到玻璃就‘滋滋’响,还冒白烟!我让保安拉了警戒线,可那黑雾往外面飘,游客都吓得往外跑,有个老太太差点摔着!我快拦不住了!”
“我们马上到!” 林默挂了电话,抓起车钥匙就往门口冲,转身时碰掉了茶几上的打火机,弯腰捡的时候,手指被烫了一下,他甩了甩手,没顾上疼。几人跟着往外跑,林默开的是辆旧 SUV,副驾储物格里塞着半瓶矿泉水,瓶盖没拧紧,晃得撒了点在脚垫上;车座上还放着林溪上次忘拿的兔子玩偶,耳朵掉了个线头,被苏晚顺手抱在怀里。
苏晚坐在副驾,手里攥着一叠刚画好的破阵符,符纸边缘被捏得起了毛,指尖泛白,连指甲缝里都沾了点朱砂:“早上贴在博物馆门口的避阴符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用了?难道老魔的阴煞真升级了?”
“肯定是老魔的意识借阴煞醒了,” 老郑坐在后座,手里摩挲着碎片,碎片比刚才烫了点,隔着布都能感觉到暖意,“比上午凶多了,咱们得快点,晚了说不定又有人遭殃。”
林默抄了条沿海小路,路边的垃圾桶差点被车轮蹭到,他猛打方向盘,车晃了一下,林溪手里的罗盘 “哗啦” 响了声:“慢点!慢点!安全第一!” 话虽这么说,她眼睛却死死盯着窗外,急得直跺脚,连兔子玩偶都被她抱得变了形。
赶到博物馆时,青花瓷展区门口早乱成了一锅粥。保安拉着黄色警戒线,几个游客扒着线往里面探头,还有人举着手机拍照,被王馆长红着眼圈拦住。王馆长的头发都乱了,西装裤沾着泥点,看见林默几人,赶紧跑过来,皮鞋踩在地上的积水里,溅了裤腿一身泥:“可算来了!里面那俩石雕…… 太惨了,我都不敢多看,眼睛闭着都能想起那模样。”
林默掀开警戒线往里走,刚进展区,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就飘了过来 —— 混着海边腐烂海带的味,还有点文物发霉的土味,呛得人直皱眉。展区的灯忽明忽暗,白光闪得人眼晕;地面上有黑色的水渍,像蚯蚓爬过的痕迹,黏糊糊的,踩上去有点滑,鞋底都沾了层黑灰。
最里面的青花瓷展柜周围,黑雾最浓,裹在文物外面像团活物,还慢慢往上涨,顺着展柜缝隙往外渗。旁边的两个石雕,正是那对情侣:男生半弓着身子,手伸向前方,像是想拉女生,手腕上还戴着个银色情侣手链,链坠是个小爱心,已经变成石头质感;女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睫毛上沾着点泪珠,冻成了细小的冰晶,眼角的红血丝都看得清清楚楚 —— 那是她变成石头前的最后一刻,恐惧还凝固在脸上,看着揪心。石雕表面泛着淡淡的灰光,仔细看,黑雾正顺着石雕的指缝往里面钻,像在 “喂养” 它们阴煞,让石雕慢慢变成阴煞傀儡。
老郑走到展柜前,口袋里的碎片突然烫得厉害,他赶紧掏出来,指尖被烫得发红,只能用外套衣角裹着:“不对劲,比在守护站烫多了!老魔在靠阴煞养这些石雕 —— 只要有人碰文物,就触发诅咒变石雕,石雕再吸阴煞,等吸够了,就能动起来抓人,到时候整个博物馆都得成阴煞窝。”
林默掏出古镜,铜制的镜身被他攥得发热,手心都出了汗。刚拿出来,镜面就泛出白光,比上午在展厅时亮多了,连周围的黑雾都下意识往后退了半寸。他把镜子对准黑雾,白光一照,黑雾立刻 “滋滋” 响起来,像热油里泼了冷水,还冒起黑烟,散发出股焦糊味。等黑雾散了点,青花瓷表面的细小符文露了出来 —— 跟上次在老魔巢穴里看到的符文一模一样,弯弯曲曲的像缠绕的蛇,每个拐弯处都带着尖刺,透着邪气。
“是老魔当年刻的,” 林默皱着眉,指节轻轻敲了敲展柜玻璃,“玄真子封它之前,它肯定偷偷在这些文物上刻了诅咒符文,现在借阴煞醒过来,正好把诅咒激活了,用游客的命养阴煞。”
苏晚赶紧从包里掏出破阵符,符纸是用黄表纸画的,上面的朱砂还是昨天刚磨的,红得发亮。她往展柜玻璃上一贴,符纸刚碰到黑雾,就 “滋啦” 一声被缠上,黄表纸瞬间变黑,边缘卷起来像被火烧过,碎渣掉在地上还冒着点黑烟,连半秒都没撑住。
“没用!” 苏晚咬着唇,有点着急,声音都带了点颤,“我这符加了三倍朱砂,平时能破中等阴煞,现在居然这么不经用,老魔的阴煞确实升级了。”
老郑看了眼林默手里的古镜,把碎片递过去:“你试试把碎片的灵力引到古镜里 —— 玄真子当年肯定这么用过,这俩是一套的,碎片补灵力,古镜放白光,应该能压得住黑雾。”
林默接过碎片,指尖刚碰到,就觉得一股暖流顺着指尖往上爬,有点发麻,到肩膀时还打了个哆嗦。他按老郑说的,用指腹抵住古镜的镜心,心里想着 “聚灵力”。一开始,白光只是闪了闪,没怎么亮;等暖流传到胸口,古镜突然 “嗡” 地响了声,白光暴涨,铜身烫得能烙手,他赶紧用另一只手裹着衣角扶住镜身。将白光对准青花瓷时,黑雾瞬间就散了,像被风吹走似的,文物表面的诅咒符文也淡了几分,连周围的空气都暖和了点,不再那么刺骨。
“成了!” 林溪松了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汗都有点凉。苏晚也笑了,把剩下的符纸收进包里,指尖还在微微发抖:“总算能压下去了,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老郑却没放松,他盯着青花瓷,眉头皱得更紧,连额头上的皱纹都深了:“这只是暂时的。碎片的灵力用一次少一次,古镜也只能压着诅咒,没法彻底破除。要根治,还得找齐三块碎片,再找到玄真子留下的除煞阵 —— 不然过不了多久,阴煞还会升级,到时候黑雾更浓,石雕更多,咱们就真的拦不住了。”
林默把碎片递还给老郑,古镜的白光已经弱了不少,铜身也凉了点。他抬头看向窗外,天已经暗了,海边的风顺着窗户缝吹进来,带着点凉意,把展区的灯吹得又闪了两下。“明天一早就去东山破庙找第二块碎片,” 他说,“老郑,您爷爷画的地图还在吗?先确定位置,省得瞎找耽误时间。”
老郑点点头,从外套内袋里掏出张叠得整齐的旧纸,纸边都发黄了,还有几处是用浆糊补的:“这就是爷爷画的,上面标了第一块在我家古董店,第二块在东山破庙的正殿梁上 —— 玄真子设阵的地方;第三块…… 爷爷只写了‘水绕处’,临海靠海又有湖,不知道是海边的礁石洞,还是湖边的老祠堂。”
苏晚凑过来看地图,手指在东山的位置划了个圈,指甲盖还在纸上留了道浅痕:“东山破庙我去过,去年考古队还去考察过,现在就剩个正殿了,梁上还挂着半截旧符纸,说不定就是玄真子当年留下的。今晚我再翻下玄真子的古籍,看看除煞阵长啥样,免得找到了也认不出来。”
林溪把罗盘收起来,又拿起茶几上的泡面盒,苦笑了一下:“早知道刚才该把泡面吃了,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不过没关系,明天出发前,我煮锅红豆粥,我那还有点红豆,再就着咸菜,热乎又顶饿。”
老郑把地图叠好,小心地放进内袋,又把碎片放回蓝布包 —— 布包贴着心口,能感觉到碎片的暖意,像揣着颗小暖炉。“今晚得把博物馆的门窗都贴满符,再派两个人守着,” 他说,“别让阴煞趁夜扩散,咱们也得养足精神,明天好去东山找碎片。”
林默点点头,手里的古镜还在微微发烫。走出博物馆时,风比刚才大了点,吹得头发都乱了,他回头看了眼展区的方向,黑雾已经被压下去不少,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明天,等太阳升起来,他们就得往东山走,去找第二块碎片,去找玄真子留下的痕迹,一步步破解老魔的诅咒。
守护站的铁炉子还在烧着,等他们回去,炭应该还没灭,能再煮壶热茶,聊聊明天的路,顺便把那盒凉透的泡面热了 —— 再难的事,吃饱了,就有劲儿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