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这阵子往马厩晃悠,快成每日必修课了。嘴上说是“核马料账”,实则就是想瞅瞅那个叫卫青的后生。嘿,能近距离看未来战神咋长起来的,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这天午后,他揣着个小破本,又溜溜达达晃到西头马厩。还没挨近,就听见一阵刺耳朵的嚷嚷。
“喂!卫青!就你手快脚快?显你能耐是吧?”一个粗嗓子带着火气,明摆着找碴。
“就是!把那‘黑云’伺候得跟亲爹似的,咋?盼着它驮你上天不成?”另一个阴阳怪气地搭腔。
陈默脚步一顿,猫腰躲到草料垛子后头,探出半个脑袋偷瞄。
只见马厩前空地上,几个年纪稍大的仆役,正围着个瘦高身影——正是卫青。领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叫赵五,马夫里的小把头,旁边俩帮闲嬉皮笑脸跟着起哄。
卫青手里拎着桶刚打上来的井水,透亮透亮的,看那样子是要去饮马。被这几人一围,他脸上没啥表情,就是拎桶的手指头攥得紧了些,指节泛白。
“赵头儿,”卫青声儿不高,却穿透了那片嘈杂,“‘黑云’是侯爷特意交代要上心的,我按规矩来。”
“规矩?”赵五嗤笑一声,往前凑了凑,鼻子快怼到卫青脸上,唾沫星子喷了人家一脖子,“在这马厩,老子的话就是规矩!你个刚来的骑奴,懂个屁!整天耷拉张脸,给谁甩脸子呢?!”
旁边一个帮闲伸手就推卫青肩膀:“就是!识相点赶紧把水倒了,去东边给那几匹老掉牙的清理蹄子!那活儿又脏又臭,正配你这种‘仔细’人!”
卫青被推得晃了晃,脚底下却跟钉了钉子似的,没动。他抬眼扫了那帮闲一下,眼神静得像冰,看得那人手一哆嗦,下意识缩了回去。
“东边的活儿,有安排。”卫青声儿冷了几分,“这水是给‘黑云’的,不能倒。”
我操!够种!躲在草料后的陈默心里暗挑大拇指。对着这几个浑球,愣是没怂!
“哟呵?还敢犟嘴?!”赵五觉得脸挂不住了,脸上横肉一抖,伸手就去抢卫青手里的桶,“老子让你倒你就得倒!”
眼看要动手,陈默急得直搓手!出去帮一把?可自己一个外乡人,掺和侯府仆役的破事,好像不太合适……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当口,卫青干了件让所有人都愣神的事。
他没硬顶,也没躲,手腕一沉,“咚”一声,稳稳把水桶放地上。水花溅起来,湿了他裤脚,也溅了赵五一草鞋泥点子。
然后他抬眼,目光平平静静扫过赵五几人,最后定在赵五脸上,一字一句道:“赵头儿,这水是侯府花钱打的,喂的是侯府的马。你要倒,行。先去跟管事说清楚缘由,拿了许可再来。不然,这浪费府里东西、耽误战马喝水的责任,你担,还是我担?”
!!!
这话一出,不光赵五几人傻了,连躲在草料后的陈默都惊得差点把嘴里的草棍咽下去!
高!实在是高!不跟你硬碰硬,直接把事提到“侯府财物”“管事权限”上!这以退为进、借力打力的招,玩得真他娘溜!
赵五那张横肉脸“腾”地红成了猪肝色!他张着嘴想骂娘,可琢磨琢磨,人家说得在理啊!总不能跟管事说“我看卫青不顺眼所以把水倒了”吧?管事不扒了他的皮才怪!
“你……你……”赵五指着卫青,手指头气得直抖,半天没蹦出个屁来。
旁边俩帮闲也傻眼了,你看我我看你,那点嚣张气焰瞬间泄了,跟瘪了的皮球似的。
卫青没再理他们,弯腰提起水桶,从几人中间侧身穿过,脚步稳稳地走向“黑云”的马栏。那匹乌黑的骏马见他过来,亲昵地伸过脑袋,用鼻子蹭了蹭他胳膊。
赵五几人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跟三根戳在地上的傻柱子似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尴尬劲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默从草料垛后钻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草末子,看着远处夕阳下卫青喂马、刷毛的身影,跟没事人一样。赵五那几个,最后也只能悻悻地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滚了。
牛逼!真他娘牛逼!这心性,这脑子,哪像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比那些混官场的老油子都精!
陈默对卫青的看法,一下子从“有点酷的未来战神”,蹿成了“心性硬、脑子活、绝对能成事儿的潜力股”!
他之前还觉得卫青有点“冷”,不好接近。现在才明白,那不是冷,是在泥堆里磨出来的内敛和清醒。他知道自己身份低,却没因此蜷着;遇着欺负,不瞎逞能,用脑子和规矩护着自己。
这种人……
只要给个机会……
指定能一飞冲天!
陈默走出草料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望着远处那个在夕阳下照料马匹的挺拔背影,心里头头一回,除了陛下,对旁人生出一股子打心眼儿里的佩服。
卫青这小子……
真不赖!
他摸了摸怀里那个记“马料账”的小破本,嘴角勾出点笑。
看来……
这侯府的临时工,还得再好好干几天!
(第九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