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对着账本上那串珍珠粉的开销直咂舌,心里把那劳什子公主骂了八百遍——好好的珍珠磨成粉往脸上糊,这不是暴殄天物吗?他指尖捻了点样品,细得跟雪末子似的,蹭在指腹上凉丝丝的,倒真像那么回事。可再金贵有啥用?公主瞅着不顺眼,照样堆在那儿落灰,倒让他们这些底下人跟着遭罪。
侯府里最近的低气压浓得能拧出水,下人们走路都跟踩猫步似的,生怕脚步声大了惊着那位祖宗。
就说厨房的王管事,三天被公主叫去骂了三回,头发都白了半截。头回嫌菜太素,像给和尚摆斋;二回换了满桌山珍,又被啐“俗不可耐,当陛下是饿死鬼投胎”;第三回绞尽脑汁弄了桌荤素搭配的,愣是被挑出“葱切得不够细”“酱放多了三分”的毛病,骂得狗血淋头,出来时眼眶红得跟兔子似的。
还有那乐官,昨儿被公主堵在院子里训,声音大得半个侯府都能听见:“跳的什么玩意儿?老掉牙的雅乐跟送葬似的,换个艳的!”转头乐官把楚舞班子请来了,又被她嫌“浪得没边,当陛下是登徒子?”末了扔一句“要既显皇家气度,又得新鲜有趣,还得透着点陛下励精图治的意思”——得,这哪是排节目,这是逼人造反!
陈默正对着那几盒珍珠粉犯愣,内府的刘管事耷拉着脑袋进来了,俩黑眼圈重得像被人打了,一开口就带着哭腔:“陈先生,您给支个招吧!公主又作妖了,说宴席上的饮子太老套,蜜水梅浆喝腻了,非得要什么‘清奇解腻、闻所未闻’的新鲜玩意儿,这眼瞅着陛下就来了,我上哪儿给她找去?”
陈默脑子里“叮”一下,瞅着那堆珍珠粉,又瞥了眼窗外树上熟得发亮的石榴,忽然冒出个邪主意。
他往刘管事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刘哥,你信我不?敢不敢赌一把?”
刘管事眼睛一亮:“你有辙?”
“算不上啥高招,”陈默捻了点珍珠粉搓了搓,“公主不是要新鲜吗?咱给她整个‘玉露琼浆’——石榴榨汁,滤掉渣子,拌上蜂蜜,再掺点凉白开,最要紧是……”他指了指那珍珠粉,“磨最细的珍珠粉,少搁点,晃匀了,那玩意儿在光底下一看,又亮又透,跟淬了星光似的,够不够新鲜?”
刘管事听得直咂嘴:“这……成吗?珍珠粉能往饮子里搁?”
“咋不成?”陈默拍了拍他胳膊,“公主不就想让陛下觉得她别致吗?这饮子看着就稀罕,喝着酸甜解腻,再说了,珍珠粉养颜,陛下见了高兴,说不定还夸她会疼人呢!”他故意凑近了些,声音带点痞气,“实在不行,你就说是少府老方子,祖宗传的,保准她挑不出错!”
刘管事咬了咬牙:“成!死马当活马医了!回头成了,我请你喝好酒!”说着抄起一盒珍珠粉就往厨房跑,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三分。
陈默看着他背影,嘿嘿笑了声,又低头扒拉算盘。
他才不管这招灵不灵,反正侯府这潭浑水,不搅和搅和,咋能混出头?公主烦恼关他屁事,他只知道,要是能借着这机会让陛下多瞅他两眼,比在账本里抠那些猫腻强多了。
窗外的石榴树被风吹得晃了晃,红透的果子坠在枝头,像一串串小灯笼。
陈默舔了舔嘴角,心里盘算着:要是珍珠石榴饮成了,下一步,是不是该琢磨琢磨那乐官的难题了?比如……弄个猜谜接龙?既显学问,又热闹,总比跳那些老掉牙的舞强。
他越想越觉得靠谱,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连带着那些枯燥的数字都顺眼多了。这侯府的日子,就跟这珍珠粉似的,看着光鲜,底下全是碎末子,得好好筛筛,才能出点亮儿。
(第九十六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