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走水的消息像盆冰水浇在庆功宴上。欢腾的营地霎时死寂,连醉醺醺的韩安都醒了酒。
“火……从哪儿起的?”老将军揪住传令兵衣领。
“冰、冰窖……”传令兵脸色惨白,“烧了一夜,说是前朝密道塌了,压死不少救火的人。”
陈默感觉袖中的羊皮地图烫得像烙铁。打火机在怀里震动,频率与那夜祭司摇铃的节奏一模一样。
卫青挥退众人,独留陈默与霍去病。
“你们早知道?”
霍去病刚要开口,陈默按住他:“只知道有人要动手,不知道是纵火。”
他展开羊皮地图,指尖点向冰窖位置:“祭司在长安有内应。这把火是灭口。”
“灭谁的口?”
“知道密道的人。”陈默抬眼,“也可能是……妨碍他们的人。”
卫青盯着地图看了半晌,突然一拳砸在案上:“明日沙盘推演照常。让那些老顽固看看,仗到底该怎么打!”
次日中军帐,三尺见方的沙盘成了战场。李广带着几个老将站在一侧,陈默独自站在另一侧。卫青居中裁判,霍去病蹲在沙盘边啃梨子。
“规矩简单。”卫青抓起把沙子,“李将军守,陈默攻。朔方郡地形,兵力一比一。”
李广冷笑:“老夫倒要看看,你那些花架子怎么破我的铁桶阵。”
老将军大手一挥,沙盘上顿时出现严整的方阵。重兵把守城池,粮道重重护卫,典型的守势布局。
陈默却不急着落子。他手指虚划着沙盘上的丘陵与河流,像在丈量什么。
“磨蹭啥?”李广的副将催促。
陈默终于动了。他不去碰代表主力的木偶,反而把全部骑兵分成十股,每股配双马标识,散落在沙盘边缘。
“荒唐!”观战的将领哗然,“兵力本就相当,还敢分兵?”
霍去病吐出梨核:“有点意思。”
推演开始。李广稳坐中军,等着陈默来攻。谁知十股骑兵像蝗虫过境,专挑偏僻小路走,第一天就端掉三个外围哨卡。
“疥癣之疾。”李广不以为意,加强粮道守备。
第三天,情况不对了。陈默的骑兵根本不理城池,专门袭击运粮队。更气人的是,他们抢了粮不带走,当场分给当地牧民。
“无耻!”李广的副将大骂,“这算什么战法!”
陈默眼皮都不抬:“坚壁清野。”
到第五天,李广的主力还一箭未发,沙盘上代表粮草的石子却已经见底。老将军脸色发青,试图组织反击,发现根本抓不住敌人——那些骑兵来去如风,今天在东边烧草料,明天就去西边挖水渠。
第七天,李广的部队开始“哗变”——按规则,断粮三日要扣除两成兵力。
“这不算!”老将军怒吼,“真打仗岂会因缺粮就溃散!”
卫青敲敲沙盘边缘:“真打仗,饿肚子的兵还能拉得动弓?”
霍去病突然跳起来:“看!要总攻了!”
沙盘上,十股骑兵不知何时已经汇成三把尖刀,正插向李广兵力最空虚的后方。
“回防!”李广急调部队。
太迟了。陈默的骑兵根本不停留,捅一刀就走。等李广的主力赶到,只能看见扬起的尘土。
推演结束时,沙盘上李广的部队被分割成四五块,各自为战。陈默的骑兵损失不到两成。
帐内死寂。李广盯着沙盘,胡子直抖。
“取巧……”老将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真上战场,哪有这么顺当!”
陈默终于抬头:“真上战场,匈奴人不会像老将军这样讲规矩。”
他抓起代表骑兵的木偶:“他们不会守城池,不会护粮道。他们会烧杀抢掠,会驱民为盾。”
木偶重重插在沙盘中央:“所以我们要比他们更快,更狠,更不守规矩。”
霍去病突然鼓掌:“妙啊!就像我打羌人那样!”
李广脸色变幻,最终长叹一声:“老夫……受教了。”
正当众人围着沙盘讨论时,帐外突然传来喧哗。石柱连滚带爬冲进来:
“先生!长安又来信了!”
这次不是军报,是平阳公主的私信。素帛上只有寥寥数字:
“冰窖掘出巫蛊,刻尔与陈之名。”
陈默瞳孔骤缩。巫蛊大案,历来是清洗朝堂的由头。
霍去病凑过来看,倒吸凉气:“有人要搞你们!”
卫青抓过素帛,指尖发白:“立刻回京。”
“不能回。”陈默盯着沙盘,“现在回去,正中下怀。”
他抓起一把沙子,任由细沙从指缝流泻:“他们要逼我们自乱阵脚。”
“那怎么办?”霍去病急道,“巫蛊可是灭族的大罪!”
陈默走到沙盘前,将代表骑兵的木偶全部推到河西位置。
“进攻。”他轻声道,“只有打胜仗,才能破这个局。”
卫青沉吟片刻:“打哪里?”
陈默的手指划过沙盘,停在匈奴右贤王王庭的位置。
“打他必救之地。”
当夜,陈默在灯下重新规划进军路线。霍去病在一旁磨刀,忽然问:
“你那打火机呢?借我点个火。”
陈默下意识摸向怀中,动作却顿住了。打火机……不在身上。
他猛地起身翻找。行囊、枕下、案底,都没有。
最后在沙盘边缘的细沙里,摸到个冰凉的打火机。不知何时掉在那里,金属壳上沾满沙粒。
更奇怪的是,壳上新浮现的纹路,组成了个清晰的“蛊”字。
霍去病凑过来看:“这玩意还会自己刻字?”
陈默用衣袖擦拭打火机。沙粒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更多纹路——是一张微缩的匈奴王庭布局图。
一个帐篷,标着鲜红的飞鸟印记。
少年校尉吹了声口哨:“这下有意思了。”
帐外忽然传来韩安的咳嗽声。老将军掀帘而入,脸色凝重:
“刚收到的消息。右贤王王庭……正在举行大祭。”
“祭什么?”
韩安看向陈默,眼神复杂:
“祭长生天,求咒杀汉将。”
他顿了顿,补充道:
“主祭人的名字,用匈奴文写着……陈默。”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