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景城国际会展中心,人山人海。
从入口处开始,红毯铺了足有百米,两侧挤满了扛着“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
闪光灯像是不要钱的白昼,咔嚓声连成一片,几乎要将人的耳膜刺穿。
安保人员排成了两道厚实的人墙,竭力维持着秩序,却依然挡不住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人潮。
黄牛手中的门票,已经被炒到了五位数一张,而且有价无市。
这场被誉为“景城世纪豪赌”的医道大比,在慕氏集团不计成本的宣传和全城百姓的吃瓜热情推动下,已然成了一场现象级的盛事。
后台休息室里,林霄透过单向玻璃,看着外面这堪比顶流明星演唱会的阵仗,忍不住撇了撇嘴。
啧,搞这么大排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要颁诺贝尔医学奖呢。
“紧张吗?”
慕云溪站在他身旁,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衬得她英气飒爽。
但她那双紧紧攥着、指节有些发白的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紧张?”林霄失笑,转头看着她,“该紧张的,不是我。”
他伸出手,轻轻将慕云溪紧握的拳头掰开,用自己的手掌握住。
她的手心冰凉,还带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放心。”林霄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今天过后,景城再无旧医盟。”
“嗯。”慕云溪重重地点了点头,反手握紧了他。
上午十点整。
大比,正式开始。
整个会展中心的主厅,足以容纳五千人的场地,座无虚席。
前排坐着的是景城各界的头面人物,商界巨擘、政界要员、名流显贵……几乎所有收到邀请函的大佬,都亲自到场。
他们不是来看病的,他们是来见证历史的。
中间区域,则是来自景城乃至周边城市的中医从业者,一个个表情复杂,交头接耳。
后排和站票区,则全是闻风而来的普通市民和媒体记者。
舞台中央,左右各设一席。
左边,是旧医盟的阵营,以回春堂堂主孙道甫为首,身后站着十几个面色凝重的老者,人人身穿复古的麻布长衫,一副中医正统的派头。
右边,则只有林霄一人。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与对面的阵仗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但他的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
在公证人员宣读完规则和赌约后,全场的气氛被推向了第一个高潮。
“下面,有请我们今天对决的‘考题’——患者张先生登场!”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人,被两个工作人员搀扶着,步履蹒跚地走上了舞台。
男人面如金纸,嘴唇发紫,眼窝深陷,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耗尽全身的力气,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嘶——
看到这名患者的瞬间,台下所有懂点医术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气血枯败到了如此地步,简直就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主持人介绍道:“张先生的病症非常奇特,他曾前往国内多家顶级西医院进行检查,但无论是ct、核磁共振还是各项生化指标,结果全部显示正常。可他的身体,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是一种现代医学无法解释的奇症!”
来了。
林霄的嘴角,微微勾起。
这患者,正是他昨晚闭关推演时,所模拟的那种集“寒毒、火毒、心蛊”于一身的极端病例!
没想到,还真让慕云溪给找到了。而且这位患者的状况更糟,因为他没有可用于“透支”的十年生机。
对面的孙道甫,此刻也是眉头紧锁。
他行医五十年,见过无数疑难杂症,但眼前这个病人,是他生平仅见。
脉象杂乱如麻,如一团乱麻,根本无法分辨。
气血更是枯败到了极点,仿佛一具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的活尸。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全城人的注视下,他不能露怯。
“哼,雕虫小技。”
孙道甫故作镇定地冷哼一声,缓缓上前,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搭在了患者的手腕上。
望、闻、问、切。
一套流程走下来,足足花了二十分钟。
他的脸色,也从最初的镇定,变得越来越凝重,额角甚至开始有汗珠渗出。
台下的气氛,也随之变得紧张起来。
“有了!”
终于,孙道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自信。
“老夫诊断,此乃‘隐性血亏症’!乃气血亏空到极致,由阳转阴,返璞归真,故而脉象虚浮,难以探查!只需用我回春堂祖传之‘回春九针’,激发其体内潜藏的阳气,便可药到病除!”
说罢,他从随身的针囊中,取出一套金光闪闪的金针,姿态拿捏得十足,颇有一代宗师的风范。
“好!”
台下,旧医盟的成员们立刻大声喝彩,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不愧是孙堂主,一眼就看穿了病根!”
“回春九针一出,必定手到擒来!”
在众人的吹捧声中,孙道甫深吸一口气,手腕一抖,金针带起一道残影,精准无比地刺入了患者胸口的“天突穴”。
捻、转、提、插。
他的手法极为娴熟,行云流水,充满了赏心悦目的美感。
一针,两针,三针……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金针一根根刺下,那名患者的脸上,先是出现了预想中的红润,但是持续了不一会,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灰败!
那是一种生命力被强行抽走的、死寂般的灰白!
噗!
当第五针落下时,患者猛地张开嘴,喷出了一口黑色的淤血,身体一软,直接瘫倒了下去。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刚刚还在喝彩的旧医盟众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
完了!
孙道甫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看着地上那滩黑血,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祖传的针法,怎么会错?
“诊断错误,治疗方案,更是错上加错。”
一个淡漠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死寂的会场中炸响。
林霄缓缓从座位上站起,一步一步,走到了舞台中央。
他甚至没有看那个已经昏迷的病人一眼,只是将目光投向了面如死灰的孙道甫。
“孙堂主,输了,就要认。”
“不!我没输!”孙道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此病……此病早已超脱了医术的范畴!非人力可治!非人力可治啊!”
他开始为自己的失败,寻找一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借口。
“是吗?”
林霄笑了。
那笑容,冰冷而残酷。
他转过身,面向那名已经奄奄一息的患者。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个敢于挑战整个旧医盟的年轻人,究竟要如何应对这个连孙道甫都束手无策的“绝症”。
然而,林霄的举动,却让所有人再次跌破了眼镜。
他不诊脉,不看诊,甚至连手都没有伸出来。
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患者,然后,开口问了第一个问题。
- “我问你,三年前的冬天,你是否去过北方的雪山,并且失足掉落过一个冰窟之中?”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那名原本已经昏迷的患者,听到这句话,身体猛地一颤,那双黯淡的眼睛里,竟然迸发出一丝希望,他用尽全身力气,微微点了点头。
轰!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天啊!他怎么知道的?”
“蒙的吧?这一定是蒙的!”
林霄没有理会台下的骚动,继续问道:
“第二个问题,去年的开春时节,你是否去过南方的雨林,并且右手手背,被一种彩色的毒虫咬伤过?”
这一次,患者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他再次拼命地点头,甚至想挣扎着坐起来。
如果说第一个问题还可能是巧合。
那第二个问题,精准到了时间、地点、甚至受伤的部位,就绝不可能是蒙的了!
台下,已经不是哗然,而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狂跳,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了他们的喉咙。
孙道甫的脸色,已经从死灰,变成了惨白。
他呆呆地看着林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霄的目光,如同两把无情的利剑,彻底刺穿了患者所有的秘密。
他缓缓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最近三个月,你是否每天只有在午夜子时,才会感觉到心口传来如刀绞般的剧痛,其余时间,并无异状?”
“是……是……”
患者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嘶哑地挤出了两个字。
他看着林霄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看一个医生,而是在看一尊无所不知、洞悉一切的神明!
轰——!
当最后一个问题落下,全场彻底沸腾!
震惊!
无与伦比的震惊!
仅仅凭着三个问题!
不碰病人分毫,就将一个连现代医学都查不出的奇症的来龙去脉,摸得一清二楚!
这是什么手段?
这是神仙吗?!
所有的媒体记者都疯了,他们将镜头死死地对准林霄,快门按得火星四溅!
慕云溪站在台下,看着那个在万众瞩目中,如同神明般俯瞰众生的背影,眼眶瞬间湿润了。
而舞台的另一侧。
孙道甫在听到第三个问题的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没上来。
他想起了“回春九针”那本先祖手札的最后一页,那行他研究了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批注。
【遇阴阳驳杂之症,当慎之……】
寒毒为阴,火毒为阳……
子时心痛,是为邪……
阴、阳、邪!
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百年无人能解的谜题,竟然被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当着全城人的面,用三个问题就给揭开了!
这一刻,他引以为傲的百年传承、他坚守了一辈子的医道尊严,被击得粉碎。
“噗——”
孙道甫再也压不住翻腾的气血,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道心,彻底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