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之外。
众人目瞪口呆,脸色惨白如纸。
他们望着原本秘境所在之地化作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坑,所有人都开始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各大宗门的年轻天骄、长老乃至掌门,皆已被那道红光裹挟的狂暴气浪彻底吞噬,就连一丝气息都未曾留下。
千机宗与其他宗门前来寻人的弟子,望着这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深渊,张了张嘴,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力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化神之上的境界吗?
人群中,嵩吾山一名身着青衫的弟子突然仰天嘶吼:“不!我不信!你一定还活着!春儿,别怕,哥哥来了!”
他口中的春儿,是跟他自幼一同长大、此次随宗门长老入秘境历练的小师妹。
话音未落,他已御剑冲向深坑。
罡风如刀,瞬间将他的衣袖撕裂,他的手臂被割出数道血口,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剑脊上。
可他仿佛毫无所觉,双眼赤红地盯着下方翻滚的灰雾,将体内灵力催动到极致。
剑身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下一刻轰然破碎,可他仍旧以肉身为剑,向着下方艰难前行。
“痴儿!”
一声沉喝自人群后响起。
嵩吾山王长老袖袍一挥,淡青色灵气化作巨手,如捞落叶般将那名弟子轻轻裹住,转瞬间将他拎回岸边。
老人望着深坑中盘旋的黑色气旋,眉头紧锁着叹气:“这深渊里的罡风已染了空间裂隙的凶性,即便是化神修士闯入,也得被撕成碎片。你一个筑基境弟子,进去不过是多添一缕冤魂罢了。”
这番话像是一盆冰水,浇在躁动的人群头上。
那名被灵气裹住的弟子却已双眼翻白,嘴角不断溢出丝丝黑血。
方才那瞬间,他的身体被罡风侵蚀,已让他灵力逆行损伤了心脉。
此刻唯有他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手臂上还在流淌的血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映得周围所有修士的脸色愈发沉重。
最终,众人只能叹息一声,领着各自宗门的弟子返回,汇报此地惨状。
数月之后,暮色如血,将千机峰的琉璃瓦染成诡异的暗红色。
苏婉歌静坐在宗门主殿的玉座上。
她一袭白裙,领口缀着金丝绣成的莲纹,衣袂在穿堂风中轻轻飘动,好似一朵孤悬于寒潭的白莲。
案几上放着的千机罗盘早已失去光泽,指针歪斜地指向西方。
她眼神空洞,右手紧握着玉座上的雕花图案。
下唇已被自己的牙齿咬出一丝殷红血珠,可她却浑然不觉疼痛。
许久之后,她左手指尖拂过右手中的半枚玉佩。
这是父亲临行前塞给她的魂玉,如今只剩下冰凉的触感。
她望着眼前鎏金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这青烟在她眸中渐渐扭曲:
时而化作父亲苏夜在秘境中被黑气缠绕的身影,玄色衣袍被黑雾吞噬,千机罗盘在他手中迸出最后一道灵光;
时而化作长老们在秘境崩塌时痛苦挣扎的哀嚎,宗门法器千机法镜的灵光,在那恐怖的风暴中寸寸碎裂,破碎的镜片折射出弟子们惊恐的面庞。
这些画面反复撕扯着她的心神。
连殿外巡逻弟子的脚步声,都像极了秘境崩塌时的碎石滚落声,每一步都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令她难受至极。
三日前,那枚传讯玉简展现的恐怖场景仍在她脑海内历历在目。
玉简最后的留影里,滔天的凌厉威势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化神期强者祭出的防御法宝像纸糊般碎裂,整个人被气浪掀飞,宛如破布娃娃般在空中被撕裂,血雾混着灵气碎片漫天飘散。
恍惚间,她似乎在混乱的光影中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他正伸手去抓一株玄灵花,指尖距花瓣不过寸许,玄色袖摆被罡风撕裂,露出手腕上那道她从小看到大的疤痕。
苏婉歌右手微微颤抖,将半枚玉佩攥得更紧。
她比谁都清楚,那已是九死一生的境地。
“父亲……”她喉间溢出一声轻喃,带着哽咽。
烛火在她眼睫投下细碎的阴影:“女儿一定会替您守护好宗门的,我会一直等着您回来的。”
次日清晨,议事大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斑驳的墙壁上跳动,气氛极其凝重。
大长老秦无咎身着紫袍,那袍角绣着暗金色云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行走间,衣料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在死寂的殿内格外清晰。
他负手站在议事桌前,面色阴沉如墨,眼底却藏着一丝按捺不住的得意,指节在袖中轻轻敲击着,数着到场的人数。
当最后一位长老踏入殿门,落座于长老席上时,他忽然将一封密信拍在桌面之上。
泛黄的宣纸上,“二长老私通血灵教”的字迹触目惊心。
附带着的伪造书信与交易记录,摊开在众人面前。
“哼!真是岂有此理!”
他高声怒喝:“如今老宗主下落不明,这二长老居然勾结魔教背叛宗门,简直是罪无可赦!”
秦无咎的声音低沉如闷雷,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婉歌的座位,见那把象征少宗主的梨花木椅空着,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少宗主不仅年幼,而且素来心善,不喜杀伐。依老夫看,不如暂由老夫执掌宗门,先镇压叛徒以正纲纪……”
他故意顿住,目光像鹰隼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长老,眼底野心翻涌,锐利逼人。
这话音未落,大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众位长老纷纷交头接耳,声音像潮水般涌起。
有人偷偷瞥向秦无咎腰间的令牌,有人则望着二长老的空位面露忧色。
“放肆!”
四长老猛地拍案而起。
他腰间的玉佩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与他的怒喝交织在一起:“老宗主只是失踪,尚未有任何死讯传回!二长老数十年对宗门的贡献,在座的诸位有目共睹;他的为人,难道还需要我多言吗?”
他指着秦无咎,花白的胡须气得剧烈颤抖,声音因愤怒而拔高:“就算老宗主已然身死,二长老如何处置,也应当交给少宗主查明真相后再做决断!你今日如此作为,岂不是妄想趁乱谋夺宗门大权?你如此狼子野心,也太过昭然若揭了吧!”
他的话未说完,一股化神中期的威压已如泰山压顶般袭来。
一股无形的气浪掀得烛火剧烈摇晃,光影在墙上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靠近四长老的几名低阶修士瞬间脸色煞白,瘫倒在地,发出痛苦的闷哼。
四长老不过元婴后期修为,在这股强悍的威压之下,经脉瞬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他整个人被这骇人的气势压得弯下了腰,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嘴角溢出缕缕鲜血,滴落在青砖上晕开一小片血迹。
但他仍然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死死剜着秦无咎,满是愤怒与不甘,连声音都带着血沫:“你……休想……”
其余长老皆面露惊色:
有的捻须沉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宗门令牌那是用千机宗特有的墨玉制成,刻着各自的辈分,似在权衡利弊;
有的则眼神闪烁,目光在秦无咎与四长老之间来回游移,手指在桌下攥紧又松开,显然已在盘算权力洗牌后的站队;
更有甚者,如掌管库房的七长老,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手指在桌下轻轻敲击着,节奏竟与秦无咎方才的动作有些相似,仿佛在等着看一场宗门内乱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