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千机宗少宗主的院落外。
秦无咎的怒吼如惊雷炸响:“都给我滚开!让我进去!”
几名暗卫横剑拦在门前。
自从苏婉歌应下婚事,已连续半月闭门不出。秦无咎起初只当是少女心性,躲在房里垂泪,可这半月过去,他心底那丝不安像藤蔓般疯长,今日他无论如何也要见到人。
“放肆!”
一声怒喝未落,他化神期的威压如乌云压顶般罩下。
暗卫们顿时被压得膝盖一软,“噗通”跪倒在地,青灰地砖被震得簌簌作响。修为稍低的几名暗卫喉头一甜,鲜血瞬间染红了他们的黑色衣襟。
就在此时,房门内传来与苏婉歌别无二致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不耐:“够了,让他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缓缓开启。
秦无咎见状先是一愣——他最担心的便是苏婉歌玩金蝉脱壳。若是她当真撇下宗门跑了,自己在太上长老那里绝讨不到半分好处,筹谋多年的计划更会功亏一篑。
望着眼前身着素白罗裙的“苏婉歌”,秦无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拱手道:“倒是为夫冒昧了。”
说罢大步迈入房中,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她的眉眼、发间嵌着的珍珠钗,连她指尖无意识摩挲袖口绣纹的小动作都没有放过,那是苏婉歌自小的习惯。
影铃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自己真的就是这位身陷囹圄的少宗主。
她率先打破沉默,语气平淡:“大长老今日前来,应该不只是为了确认我有没有跑吧?还有何事,就一并讲来吧。”
秦无咎见她神色坦然,连眼角的弧度都与往日无异,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看少宗主的模样,是彻底想通了?”
影铃垂眸轻叹,长睫在眼下投出浅影,语气里带着几分颓然:“你说的对,我太过年幼。如今父亲遇险,宗门内斗,八大长老已去其七……我似乎也只剩这一条路了。”
“好!好!”
秦无咎眼中的审视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掩的兴奋,他抚掌道:“你能想通自然最好!”
他在房内踱步了两步,锦靴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响,忽然转身笑道:“其实你也不用悲观。老夫虽年事已高,可若你不喜这相貌,我便燃烧几年寿元重塑身形便是。日后你我夫妻相处的时日还长着呢。”
影铃抬眼,眸光清冽:“我不在意这些,说说正事吧。”
“嗯,好。”
秦无咎收敛笑意,神色陡然郑重:“此次大张旗鼓广发请帖,一是不想亏待了你,二是想给那老东西些压力。”
“我特意邀了血灵教、邪灵岛那些魔道宗门,又请了正道各派他们在婚礼上定会百般刁难,我们要做的便是拱火,让他们闹,闹得越大越好!”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指尖在案几上重重一叩:“最好能让他们把太上长老那老东西活活打死!到时候你我再启动千机阵,与宗门弟子共退外敌,如此一来,你我便是千机宗的功臣,这千年好合的名声也就坐稳了。”
影铃轻嗤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千年好合?你还有千年的寿元吗?”
秦无咎非但不恼,反而露出一抹邪笑,身形一晃已欺近她身前,伸手搂住她的细腰,指尖勾起她的下巴:原本应当是有的,不过娶了你这迷人的小妖精,恐怕就剩下不足百年了。”
影铃猛地偏头挣开他的手,裙摆在动作间扫过案几,带落一枚玉佩,“啪”地摔在地上。
她语气陡然转厉,眼底淬着寒意:“成婚之前,不得如此!否则哪怕玉石俱焚,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秦无咎悻悻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罗裙的柔滑,眼底却闪过一丝满意这烈性子,的确是苏婉歌没错。
“好,好,是为夫孟浪了。”
影铃弯腰拾起玉佩,理了理微乱的衣襟,问道:“可你方才所说的这计划,有着致命的缺点,难道你就不怕事态失控吗?”
她顿了顿,细数道:“这样一来,确实可能除掉太上长老,就算除不掉,他也定会受伤。少宗主大婚被人搅闹,宗门颜面尽失,他这掌门之位自然坐不稳。”
“可若是真闹到不可收拾,我千机宗该如何退敌?”
“哈哈!如何退敌?”
秦无咎忽然放声大笑,周身气势陡然暴涨,化神巅峰的威压如巨浪般席卷开来,案上的茶盏被震得“哐当”作响。
“隐忍了这么多年,少宗主真当老夫会毫无准备吗?”
他眯起眼睛,语气带着几分自得:“你且想想,我那般咄咄逼迫二长老,他和我同为化神中期,他为何不冲上来搏命?”
“要知道同境修士的搏命一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觉得他是不想,还是做不到?”
影铃瞳孔微缩,压着声音道:“你……隐藏得可真够深。哪怕我爹不死,恐怕再过些年,你也会按捺不住吧。”
“不不不。”
秦无咎摆了摆手,语气难得带上几分怅然,望向窗外的目光掠过一丝复杂:“你爹确实是个人物。自从第三任宗主陨落、太上老祖闭关后,我们千机宗便一代不如一代。”
“我们本是上古传承的宗门,在南地天星域也是数一数二的一流势力,可自从第十代宗主死后,宗门再无神府修士,直接被赶出天星城,落到了这黑荒。”
他望着院中的老槐树,声音低沉如叹息:“原以为来这穷乡僻壤能当个鸡头,可宗门那些老东西抱着旧思想不知变通。”
“那十一代宗主更是蠢才,仗着出身大地方,一上来就打压黑荒势力,惹得人家神府老怪与他搏命,千机大阵被毁了大半,他自己死了倒也罢了,可宗门除了禁地,整个宗门更是被夷为平地……自此宗门是一落千丈,从一流宗门险些跌落成四流货色。”
“幸亏有你爹,才慢慢又把宗门拉回了现在的二流宗门。”
秦无咎一声长叹,鬓角的白发在光线下格外显眼:“若是他不死,或许我会一辈子做大长老。”
影铃也跟着叹息一声,垂下眼帘遮住眸中情绪:“没想到大长老已计划得如此周密。既然如此,妾身就等着拭目以待了。”
秦无咎闻言大喜,又与她细谈了些婚礼细节,从喜服样式到宴请名单,句句细致。
起初他确曾怀疑过眼前人是假的,可方才伸手欲碰她脸颊时,那瞬间闪过的警惕与愠怒,与他印象中的苏婉歌分毫不差他便已彻底放下疑虑。
待他心满意足地离去,转身筹备婚事时,眼底的光芒越发炽烈,仿佛已望见自己执掌千机宗的光景。
这场大戏,终于要开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