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城后山终年云雾缠腰,古木遮天,怪的是,山间大树枝干上皆生着寸许长的黑刺,刺中藏毒,一旦扎入皮肉,便会引发钻心剧痛,纵是经验老道的老猎人,也绝不敢轻易踏足。
十七岁的林霄攥着木剑,在陈家武馆的空地上重复着劈、刺、撩、挑的基础剑招,今日他已练了不下千遍。汗珠顺着他颧骨突出的脸颊滑落,砸在青砖上晕开小水渍,粗布背心早已被汗浸透,贴在单薄的脊背上。
忽然,天际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声,林霄猛地收剑,跟着武馆里的人往场外跑,抬头时,正见一颗拖着赤金尾焰的陨石撞破云层,火焰灼烧得空气扭曲,所过之处,天幕竟泛起水波般的诡异涟漪。
“轰隆!”
巨响炸开的瞬间,整座山林都在簌簌发抖,林霄踉跄着扶住武馆门前的木柱,眼睁睁看着后山方向腾起遮天蔽日的黑灰烟尘,像一条翻涌的黑龙。
他混在村民里,一同往后山赶去。山路本就崎岖,又被密不透风的树木堵得严实。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拎着柴刀冲在前头,刀刃翻飞间,树枝“咔嚓”断裂,总算勉强劈出条窄路。
前面的大汉砍得累了,身后的汉子便接过柴刀,众人轮流替换,花了足足三个时辰,终于来到那片被砸毁的林地前原本密不透风的树林,硬生生被砸出个四五丈宽的巨坑,黑色烟雾裹着焦糊味往上冒,坑边的人却越聚越多,议论声、惊呼声搅成一团。
林霄握紧木剑,顺着人群往坑边挤。有人被挤得摔在地上,顾不上吃痛又爬起来往前钻。等他终于从人缝里探出脑袋,心口猛地一缩:坑底仰面躺着一个穿着金纹锦袍的男子,那尸体的胸口塌陷得厉害,嘴角凝着暗红的血痂,唯有腰间半露的玉牌泛着冷幽的光,牌上“天机”二字隐约可见。
他刚想再看清些,一道淡金色的光束突然从锦袍男子身上射出,快得像道闪电,直直奔他眉心而来。下一秒,钻心的剧痛从眉心炸开,瞬间席卷全身,林霄忍不住惨叫一声“啊”,眼前闪过无数旋转的星辰光影,随即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地。
“这娃咋了?莫不是被挤断气了?”
“快看看还有气没!”
周围的人炸开了锅,几个村民慌忙蹲下身。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颤巍巍伸手指探向林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气息,才松了口气:“还有气!快叫村长来,再去通知武馆的陈馆长!”
嘈杂声里,没人注意到林霄粗布衣衫下,胸口正缓缓浮现出一道淡银色的神秘印记,像团蜷缩的星辰。
意识坠入黑暗的刹那,林霄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茫茫的虚无里。远处传来一阵癫狂的笑声,越来越近:“哼哈哈哈……资质是差了一些,不过没关系……”
林霄的识海内,一道裹着幽蓝星芒的身影浮现,面容模糊,却透着股慑人的威压。苏云盯着林霄,笑得更加疯狂:“哈哈哈!只要星辰珠还在本尊手里,至多百年,我必能重返圣人境!哈哈哈哈!”
林霄吓得不自觉地往后退,可脚下的白光竟随着苏云的笑声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苏云眼中闪过猩红,朝着林霄一步步逼近:“你安心去吧,你的母亲和妹妹,本尊会好好‘照顾’的。哈哈!”
话音未落,苏云的虚影突然暴涨,眨眼间就变成三丈多高的巨人,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林霄吞入腹中。被吞入的刹那,林霄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疯狂撕扯着身躯,仿佛要将他彻底撕成碎片。他疼得撕心裂肺,不断哀嚎与惨叫:“啊啊啊……好疼!好疼呀!谁能来救救我?不要啊!”随着林霄的灵魂被不断撕扯吞噬,残存的记忆像决堤的洪水,尽数涌入苏云的识海。
“原来这是个连灵气都没有的低位面世界……”苏云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丝失望,又很快被算计取代,“后天初期修为,青云城陈家武馆……倒是个好掩护。”他循着林霄的记忆喃喃,“虽麻烦了些,却也隐秘,正好躲避天机圣主。“又是一阵狂笑嗯哈哈……。“
突然,一阵久违的饥饿感袭来,苏云嘴角勾起抹冷笑:“母亲的鸡蛋羹?呵,辟谷多年,倒真忘了吃食的滋味了。”
外界的喧闹声渐渐清晰,苏云操控着林霄的身体缓缓睁眼。村民们见他醒了,顿时松了口气,村长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娃儿,可算醒了!感觉咋样?”苏云恰到好处地露出迷茫的神色,任由众人搀扶着往山下走。没人知道,他胸口那道星辰印记已彻底融入血肉,像颗沉睡的种子,等着觉醒的时机。
同一时刻,大乾皇宫的御书房里,鎏金龙纹烛台上的火焰跳动着,映得老皇帝脸色沉沉。案前跪着的密探额角全是冷汗,声音发颤:“陛下,青云城木风山突现异象,疑似天外陨石坠落!”
“传旨,派三名武王即刻前往查探!”老皇帝将奏折重重拍在龙案上,烛火猛地晃了晃。他望着窗外阴霾的天,心口莫名发慌这位统治大乾三十年的帝王绝不会想到,三日之后,呈到他面前的,会是一具焦黑的尸体。
“陛下,此乃武帝无疑!”为首的武王掀开裹尸布,尸体上残留的威压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发抖,膝盖发软。老皇帝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旁的玉案,玉器碎裂的声响里,他声音发颤:“这是武帝……竟陨落于我大乾境内……”
他盯着尸体,双手止不住地抖,嘴里反复呢喃:“难怪,难怪三国这些年来,一直对我大乾有所忌惮,原来,竟是我国中还有一位武帝强者……”片刻后,他猛地回过神,沉声道:“传朕旨意,武帝尸身以国葬规格下葬!即刻封锁木风山,此事绝不能泄露出去!”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五日后,“武帝陨落青云城”的消息像野火般烧遍天下,无数武者背着刀剑往青云城赶有人想抢传说中的绝世秘籍,有人想夺武帝遗宝,更有人想查清陨落武帝的身份。
时间倒回八天前,青云城的一个小院里。“林霄”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消瘦却透着少年气的脸,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这具身体,他用得还算顺手。
深夜,夜雾像薄纱裹着青云城。苏云悄无声息地推开木门,回头看了眼屋内:母亲躺在床上,脸上刻满岁月的沟壑;两个妹妹蜷缩在另一张床上,瘦弱的身子裹在破旧的棉被里,呼吸轻轻浅浅。他轻手轻脚掩上门,脚尖点地般掠过院墙,几个纵跃就消失在夜色里。
踩着月光,苏云很快到了陨石坑附近。远处传来村民的说话声,他身形一闪,躲到一棵粗壮的古槐树后。透过枝叶的缝隙,他看见三五个村民举着火把围着坑底,火把的光在他们脸上跳动,映出又怕又好奇的神情坑底,他原本的肉身还躺在那,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白色。
苏云眯起眼,神识像蛛网般散开,确定村民的注意力全在尸身上,才悄悄抬了抬手指。三道微弱的光芒从尸体手腕上飞出,是他的三枚储物戒,眨眼间就钻进了他的衣袖。
“你们看!尸体手上的戒指咋不见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村民们顿时骚动起来,举着火把凑到坑边仔细看。苏云嘴角勾起抹冷笑,身形一晃,像鬼魅般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日正午,三声尖锐的破空声划破青云城的天空。三道黑影如流星般坠落在陨石坑旁,强大的威压让周围的树木“咔嚓”断裂,树叶簌簌往下掉。苏云躲在远处的巨石后,目光如炬地盯着来人为首的武王身穿紫金蟒袍,腰间挂着块刻着龙纹的玉佩,是大乾皇室的印记。
“这气息……是武帝!”其中一位武王声音发颤。三人对视一眼,脸色凝重,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抬起来,放进找来的木棺里。随着一声闷响,棺椁冲天而起,很快消失在云层里。
等三人走远,苏云才缓缓走到坑边。坑底残留的威压让他皱了皱眉,随即又笑了:“比肩武帝的肉身,倒成了个好幌子。”他摩挲着下巴,眼中满是玩味,“这下,大乾皇室可有得头疼了。”
回到小院,苏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这方世界哪是灵气稀薄,根本就是半点灵气都没有,他以前修炼的功法,在这里连一丝一毫都施展不开。窗外,启明星渐渐升起,黎明的光透进屋里。苏云猛地坐起身,眼中闪过狠厉不能就这么耗着。
他盘腿坐在床上,双手结出复杂的印诀。一缕淡蓝色的灵魂本源从眉心飘出,像根细针,轻轻刺向衣袖里的一枚储物戒。“咔嚓”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后,戒指表面的禁制轰然打开。
苏云看着戒指里漂浮的万千物件,嘴角勾起冷笑。他随手一挥,数千件凡铁打造的长剑、护甲从戒指里飞出,像雨点般洒向青云城四周这些在天澜大陆连废品都不如的东西,在这个低位面世界,却是能让人抢破头的宝贝。
他从戒指里挑出几本适合无灵气世界修炼的武学秘籍,剩下的数百本秘籍,被他随手抛向四面八方。夜色里,无数道金光划破长空,往大乾各地飞去。
“来吧,让这场闹剧更热闹些。”苏云望着漫天飞舞的宝光,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死的人越多,这潭水就越浑,本尊才好尽快恢复。哈哈哈!”
不消片刻,木风山方向就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紧接着是刀剑碰撞的脆响和惨叫声。苏云轻笑一声,转身回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十日后,大乾皇宫。老皇帝捏着密探送来的情报,武帝陨落的消息早已传开,周边三国蠢蠢欲动,境内的武者更是乱成一团,到处抢秘籍、夺兵器。他望着窗外阴沉的天,握紧了手中的玉杯,最终重重叹了口气:“唉……”
一场由陨星引发的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