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的战报如惊鸿般划破南周皇宫的死寂。鎏金盘龙柱下,姬无伤手中的龙纹扳指“啪嗒”坠地。“你再说一遍?”他死死揪住传讯侍卫的衣领,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皮肉,龙袍下摆扫落案头堆积的奏折,其中一本奏折上“开粮赈灾”四字在满地狼藉中格外刺目。
侍卫喉结滚动,声音带着哭腔:“一日前,大魏、大乾两国联军一百二十万铁骑踏破北境!镇北王率四十万镇北军于铁门关迎战,如今战鼓已响足七个时辰,胜负未分……”话音未落,姬无伤突然松手,踉跄着扶住龙椅扶手。
鎏金龙在他眼前扭曲成狰狞的面孔,恍惚间化作叔叔周武帝身披战甲的模样这个本该被自己钉死在“弑君逆贼”耻辱柱上的男人,此刻竟在为守护大周疆土浴血奋战。
最后,他踉跄几步,跌坐在地:“叔叔啊……叔叔您到底还是我大周的镇北王啊!终究是我大周的周武帝啊!”姬无伤喃喃低语,指节在扶手上刮擦出刺耳声响。他回忆起四年前的一幕幕:自己设计毒死父皇,而后又毒杀大哥;右宰相撞柱时,飞溅的鲜血染在他龙袍上。
当太子太师苏醒后,望着龙椅上的自己呢喃“罢了,罢了,一切都是天意啊”,一口鲜血猛然吐出这位辅佐大周三代君王的一代贤良,就此陨落。
“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回忆。另一名侍卫跌跌撞撞闯入,额头满是汗水:“六公主姬婉婷联合大商四十万大军,已兵临明城!”这声禀报如惊雷炸响,姬无伤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抓起案上的笔架,狠狠砸向蟠龙柱,笔架与龙纹相撞,迸发火星:“贱人!竟敢勾结外邦!”
怒吼在空旷的大殿回荡,朝臣们齐刷刷伏地,笏板在颤抖中叩击地面。姬无伤突然诡异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癫狂,震得檐角铜铃嗡嗡作响:“大商那群豺狼,怎会平白相助?哈哈哈!”他猛地转身,龙袍扫过跪地的御史大夫:“传朕旨意:王涵、高绅即刻停止收容流民!那些贱民与朕的江山相比,算得了什么?速速进军宣城,与明城形成犄角之势,务必将叛军抵挡在外!”
圣旨宣读完的刹那,殿外突然狂风大作,卷着黄沙拍打着琉璃瓦。姬无伤望着朝臣们退去的背影,缓缓瘫坐在龙椅上。他的目光落在角落蒙尘的先帝画像上,恍惚间又想起大哥儿时的关照大哥是那么的和善、那么的平易近人,即便后来自己展露野心,要与他争夺皇位,大哥对他的关照与慈爱,却从未减少。他仰起头,感受着头上沉重的冠冕,感叹道:“这就是皇帝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官道上,四十万大军如黑色洪流奔涌。铁甲摩擦声中,难民的哭喊声被马蹄碾碎。当黑衣传旨者如鬼魅般出现在王涵、高绅面前时,两名太监正用染血的帕子擦拭刀刃:“接旨!”他们对视一眼,眼中闪过阴鸷的光。随着令旗挥动,大军转向宣城,所过之处,枯骨与残阳共映长天。
而在千里之外的铁门关,周武帝的铁枪已挑落第三员敌将。飞溅的血珠落在他胸前褪色的龙纹上,恍惚间又化作当年大殿里的斑斑血迹。他望着漫天箭雨,想起宰相撞柱前那句“老臣愿以命证王爷清白”,与宰相撞晕前看向姬无伤的那道失望目光。
“杀!”周武帝的怒吼穿透硝烟,长枪直指大魏赤武帝。两国武帝的真气相撞,在天际炸开猩红的闪电。这一刻,他不再是被构陷的皇叔,而是大周的最后一道防线哪怕前方是百万敌军,哪怕身后是被篡改的历史,他也要用手中长枪,为这片土地拼出一线生机。
血色残阳将漫天云霞浸染得如泣如诉。周武帝的银枪与赤武帝的大刀相撞,迸发的火星在暮色中炸开,他斑驳的战甲上已凝结层层血痂,每一次挥枪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却仍如苍松般挺立在城头。
“老匹夫,受死吧!”赤武帝暴喝一声,刀锋裹挟着十丈气浪劈向周武帝面门。危急关头,破空声骤响大乾秦武帝的方天画戟如猛龙袭来,直取周武帝胸膛。寒芒映着周武帝瞳孔里的惊色,他猛地旋身,枪杆横扫,堪堪挡下这致命一击。枪戟相击的巨响震得双方血战的士兵纷纷捂住耳朵,惊恐地看着三位武帝在空中激烈交锋。
战斗愈发激烈,赤武帝与秦武帝配合默契,一左一右将周武帝死死压制。赤武帝的大刀虎虎生风,每一刀都带着开山裂石之势;秦武帝的战戟刁钻狠辣,专攻周身要害,招式大开大合。周武帝凭借精湛的枪法勉力支撑,身上的伤口却在不断增加,鲜血顺着枪杆滴落。
就在三人激战正酣时,一道冷冽的剑光突然从周武帝背后袭来。毫无防备的他只觉右肋一阵剧痛,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剑已然贯穿身体。“噗”周武帝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胸前的龙甲。
“周武帝哥哥还是和当年一样骁勇呢。”紫武帝缓缓现身,她一身紫衣随风飘动,手中长剑还在滴落鲜血,“以一敌二竟丝毫不落下风,真不愧是你,可惜你想不到我也来吧……”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忧伤。
周武帝咬紧牙关,猛地转身,长枪如雷霆般刺向紫武帝。紫武帝娇喝一声,挥剑格挡,却被这凌厉的攻势逼退数步。望着强行挣开她长剑的周武帝,怒吼道:“大周不值得你这样做!”紫武帝望着周武帝苍白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放下兵刃,跟我去大乾安度晚年,不好吗?六十多年了呀,我等你整整六十五年了!我们都已八旬,又还能有多少时光?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肯抛弃这烂透的大周?”
周武帝单膝跪地,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眼神却依然坚定如铁。他握紧长枪,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一字一顿地说:“我守的,从来都不是姬无伤那昏君!”周武帝突然暴喝,震得城墙簌簌落土。他拖着伤体踉跄上前,每一步都在青砖上留下血印:“而是这边关冻得说不出话的戍卒!是为了一口吃食就不得不卖儿卖女的大周百姓!是被乱兵当猪狗般屠戮的大周子民!”话音未落,他猛地暴喝一声,提枪再次冲向三人。
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持续了整整三天两夜。当夕阳再次西斜,余晖洒在周武帝染血的战甲上,为他镀上一层悲壮的金光。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缓缓前倾。但即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用长枪深深插入地面,倔强地支撑着身躯,如同一座不朽的丰碑,巍然屹立在铁门关前。
赤武帝望着周武帝的遗体,微微叹息,眼中闪过一丝敬意。他运起真气,高声传令:“凡我大魏军士,不得屠戮大周百姓分毫!违令者,斩!”
秦武帝也神色凝重地开口:“大乾兵卒听令:若有屠戮百姓者,斩;若有奸淫掳掠者,斩!全军听我号令,整顿军械,三日后向南周都城进发!”
紫武帝缓缓走向周武帝,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双眼。她轻轻搂住那具逐渐冰冷的身躯,声音哽咽:“倔驴子,这回你再也不能拒绝我了……”夕阳中,她抱着周武帝,一步一步向着大乾帝国的方向走去,只留下满地血色,与残阳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