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拎起扁担就往外冲。
县衙门口已经围满了人,血腥味混着酒气飘得老远。樊哙他们早就动起手来,刀光剑影里,我看见刘邦站在台阶上,手里的铁剑滴着血,玄色衣袍被染红了大半。他看见我,眼睛突然亮了,像个找到家的孩子。
雉儿!我杀了县令! 他喊,声音里带着股子疯狂的快意,老萧说,要反,就得先杀了这狗官!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看着他手里滴血的剑,看着那块赤帝子斩蛇处的木牌——不知什么时候,樊哙他们把木牌扛到了县衙门口。
赤帝子杀了县令!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喊声炸开:反了!反了!
刘邦站在台阶上,举起滴血的铁剑,阳光照在剑刃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我站在人群里,看着他被无数双手托举起来,像尊刚从血里捞出来的神。
槐树下的木牌在风里摇晃,红漆的赤帝子三个字,比任何时候都要鲜亮。
杀了县令后,刘邦在县衙的大堂里被推为。
那天他穿着县太爷的官服,玄色锦缎面,绣着流云纹,腰上系着玉带,却总觉得像是偷穿了别人衣服的孩子,坐立不安。
萧何站在旁边,手里捧着竹简,高声念着什么诛暴秦,安天下,底下的人跟着喊沛公万岁,声浪差点掀翻了屋顶。
我躲在后堂,看着铜镜里自己的脸。鬓角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根白头发,在烛光下闪着银光。刘邦掀帘子进来时,身上还带着酒气和血腥味,官服的袖口沾了块油渍——大概是刚才被人敬酒时泼上的。
雉儿,你看我像不像沛公? 他转了个圈,锦缎袍子扫过地面。
我没说话,只是从食盒里端出碗糙米饭,上面卧着个荷包蛋,旁边摆着碟酱萝卜。
吃吧。 我把碗筷塞到他手里,明天要带着人去攻打胡陵县,得吃饱。
他脸上的兴奋劲儿突然淡了,捧着碗蹲在地上,像以前在柴房里偷吃那样,小口小口扒拉着饭。雉儿, 他含着饭嘟囔,你说……我们能成吗?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月光从窗纸的破洞里钻进来,落在他官服的流云纹上,像团散了架的云。成不成,都得往前走。
我从怀里掏出张叠得方方正正的麻纸,上面用炭笔写着几行字,明天走之前,把这个贴在城门口。
那是我今早写的告示,开头写着赤帝子沛公,奉天承运,诛暴秦,安黎民,后面列着三条规矩:不抢粮食,不杀百姓,不欺妇女。萧何早上来看过,说写得比官府的告示还像样。
刘邦接过麻纸,借着烛光仔细看,眉头越皱越紧。不抢粮食?咱们几百号人吃什么?
去大户家里借。 我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写张借条,等将来得了天下,十倍还他们。